第二章

芃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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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让从沙发上站起,深黑的高级西装裹着高大的身躯,略深的肤色衬托著俊厉的五官更加威猛慑人,一八五公分的高眺身躯,却不像那些雄壮的猛男般筋肉横生,相反的,他有种豹一般的劲健和沉敛,行动敏捷从容,即使不发一言,全身仍蓄满了令人窒息的张力,在他面前,呼吸和心跳就仿佛不再归自己所掌控,此刻,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深刻感受到他不凡的气魄和难以形容的驾驭力,那份自古至今少有的將领威严,仿佛只要一声号令,就能今苍生浴血,天下动摇。

    他是天生的战士,不管轮回几世,那骛掹骁勇之气仍未曾磨灭丝毫。

    安知默盯著他,在心中如此想着。

    “你好,安知默小姐。”何让走向安知默,一副两人才初次见面的样子。

    “你”安知默有点错愕,他跑到她的学校来做什么?

    “安同学,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何先生是四方财团老板的特别助理,他们捐了一大笔款项给本系,打算全力栽培有能力的学生,在看过同学们的作品之后,四方的总裁一眼就相中了你。”系主任马上向她解释。

    “我?”安知默眉心一拢“系上还有很多优秀人才”

    “可是人家就喜欢你特有的画风啊!”系主任笑道。

    “的确,我们总裁对安小姐的画作相当惊艳,所以才会特地派我前来当说客,希望能与安小姐有合作的机会。”何让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拿起一份合约。

    她转头看着何让,非常有理由相信,那个叫什么四方财团的找上她的原因绝不会如此单纯。

    “这是个好机会,安同学,你的意思呢?”系主任满睑期待地看着她。

    “我”她迟疑了一下。

    她并不想和何让斗,千年来的恩怨谁是谁非早已不重要,但如果她退缩回避,何让的恨无法消除,安知礼和潘写意,以及江醒波和秦若怀就别想安心过日子。

    为了大家好,就由她独自来承担何让的恨吧!

    瞥见何让挑衅地扬了扬眉,她自知已无退路,只能点点头道:“好吧!我接受。”

    “很好,那我可以向老板交差了,请在这份合约上签名。”何让心怀不轨地笑了。

    “太好了,安知默。”田少钧也为她高兴,脱口欢呼。何让冷眼扫向他,眉峰立即皱了起来。

    这个娃娃脸的小子在兴奋个什么劲?难道他对安知默

    他不悦地揣度著。

    “合约里为什么规定我得住进你们安排的住所?”安知默盯著合约内容,奇怪地道。

    “因为你必须以十幅画作当成报酬回馈傍四方财团。”何让淡淡地说著。

    “要我画十张图?”她纳闷地看向何让。

    “是的,这是我们总裁唯一的要求,我们财团提供你四年大学学费,以及协助你出国深造,但你在这段日子里必须住在我们提供的宿舍中,为我们作画,只要画作完成,你就自由了,随时可以离开。”何让解释道。

    “这”她眉心一蹙。

    “十幅画可能不需要一年的时间,用十幅图换四年学费,要是我一定马上答应。”田少钧插嘴道。

    “田同学说得没错,四方财团是间闻名的企业,安同学,你可以相信他们的,再说,画十幅图对你来说并非难事。”系主任拿了四方财团的好处,总得替对方说好话。

    她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仍觉得事有蹊跷,正犹豫时,何让突然倾身向她,以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冷笑道:“怎么?你怕了吗?”

    那熟悉的气息再次扑来,惹得她心跳惊乱,仓卒地退开一步,她提防地瞪著他,强作镇定。

    他对她脸上产生的情绪变化颇觉兴味,冷冷一笑“我听说你正在找房子,我们提供你一个住所,不也正好解决了你的烦恼?”

    她愕然地瞪著他,他怎么会知道她想搬家的事?

    何让回给她一记谜样的笑,催促道:“如何?可以签约了吗?”

    她又低头看着那份合约,思考了半晌,终于在合约上签下名字。

    就十幅画吧!既能解决学费和住处的事,应该不会有什么损失。

    何让笑着拿过合约,收进手提箱中,随即对她道:“那么,我们可以走了吧?”

    “走?去哪里?”她呆了呆。

    “去整理你的行李。”

    “今天就要搬?”她不免诧异。

    “没错,愈快愈好,我们总裁今晚还想见见你。”说罢,他转向系主任点了点头“主任,那我先带安知默走了。”

    系主任感激地握住他的手,客气地道:“好好好,没问题,请代我向总裁道谢,何先生。”

    “我会的。”何让嘴角一勾,以眼神示意安知默跟他走。

    安知默只得随他走出系办公室,心中扬起了一股不安。

    她的通灵直觉只能感应与她前世有关的事,她记得过去,却无法掌控未来,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这么忧心仲仲吗?

    苞在何让身后,她混乱地来到画室,收拾著背包和画具。

    “安知礼和潘写意过得不错吧?”何让在一旁等待,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她心中一凛,小心地回答:“还好。”

    “还好?我看是很好吧?小两口既恩爱又甜蜜,经常一起出去购物散步,看起来幸福得很。”他冷讥一声。

    “你你一直在监视我们吗?”她惊骇地转头看他。

    “说监视多难听?我只是非常在意你们过得好不好。”他斜倚在墙上,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根烟。

    “你”原来他一直在注意著他们的生活!

    “别紧张,我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对付一个孕妇和软弱的教授,这可不是我的作风。只是,我不知道我的恨还能忍多久”他阴森地笑了。

    “何让!你”她大惊失色,迭声急喝:“我说过,你有什么不满就冲著我来,别再找其他人的麻烦。”

    他一双厉眸直勾勾地盯住她,嘴角仍是那种令人胆战的笑容。

    “对,你才是我的目标,这点我一直没忘记。”他怎么会忘记呢?他这一千年的痛苦,全都拜她所赐啊!所以,这一回,他要她连同她两个姊姊的份,一起偿还。

    “既然如此,你就别再去打搅他们”

    “我有打搅他们吗?我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看着江醒波拥著秦若怀,看着安知礼小心呵护著潘写意,我什么都没做啊!”他叼著烟,双手一摊。

    “你也找到江醒波他们了?”她更加愕然。

    那场婚礼之后,江醒波就带著秦若怀跑到美国去了,何让居然也掌握了他们的行踪?

    “当然。”

    “你到底是在做什么的?竟能查得这么清楚”她发现,她对他这一世的身分一无所知,除了何让这个名字,其他的一切成谜。

    “我是四方财团的一个小小的特别助理。”他吐出一口烟,袅袅的白烟將他的睑遮掩得更加难测。

    “那么,四方财团又是家什么样的企业?”她又问。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走吧!我载你回去整理东西。”他没有正面回答,叼著烟,走出画室。

    她杵在原地,突然惊觉自己很可能已经踏入他的陷阱里了。

    惴惴不安地离开学校,上了他的黑色跑车,他们回到了那栋老旧的日式别墅,何让把车停在门外,她正准备下车,他便冷冷地开口警告。

    “最好别让你亲爱的哥哥知道这件事,安知默,我想,你不会愿意让他们担心的,是不是?”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她冷凝地看他一眼,开门下车。

    他直盯著她进入别墅大门,趴在方向盘上,幽深的黑瞳隐隐泛起冷光。

    哼!孟婆那个老狐狸!

    他用四十年的寿命和老太婆换来了透视前世的“心眼”却是在二十九岁才找到白家三姊妹,结果,他只剩下半年的时间可以复仇。

    半年

    时间短促而紧迫,所以逼得他不得不以强迫手段要胁江醒波人写意,他就是要打乱三姊妹的感情线,明知她们真爱的不是当年婚配对象,他仍执意要她们实践婚约,他要她们得不到爱,要她们被自己的诅咒困住,用后半生的时间去懊悔和哀叹!

    但,他的报复终究功亏一篑。

    他显然低估了爱情的力量,他的两个结拜兄长竟能不计前嫌,不管诅咒是否能解,宁可赌上他们的未来,就只想和所爱的女子厮守这一生。

    是爱情瓦解了他的计谋,可笑的是,其中竟也包括了他的爱情。

    他对安知默的爱情,那横亘古今的可笑单恋,动摇了他的心志,害他白费心机

    可恶!

    拧著眉,他点燃烟,猛烈地吸了一口,试图让胡涂的脑子清醒一点。

    安知默从来就不是他的对象,她无情无欲,孤撤地排拒任何人的靠近,这一世,他原本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牵扯,但在她坦承一切诅咒都源自于她之后,他对她的感情便一下子全转变为恨意。

    爱得愈深,恨就愈深。

    枉费他將她放在心上千年,岂料她竟然是將他推向痛苦的元凶,这撕扯般的怨怒憎恨,如果不回报给她,那他这十八世的相思不成了最荒谬痴傻的笑话?

    所以,他纺,他绝不放过她!

    绝不

    别墅里传来—点争执声,但很快的,安知默提著行李定了出来,在她身后,潘写意挺著微凸的小肮追了出来。

    “知默,你真的要搬出去吗?还是等知礼回来再”潘写意拉住安知默,急声挽留。

    “哥回来也一样,我还是要搬,这样我作画比较方便,大家也自在些。”安知默冷淡地说著。

    “是不是因为我的关系?”潘写意眨著大眼,有些自责。

    “不,和任何人都没关系,我不能老是黏著哥,你们有你们的空间,我搬出去对大家都好。”安知默说的是事实。

    “可是”

    “等我确定新住处的地址,会和你们联络的,你要好好保重,进去吧!”安知默看了潘写意的肚子一眼,推她进去,將大门拉上。

    确定潘写意没再探出来观望,她才提起行李走向何让的车。

    “看来,你们姑嫂处得还不错。”他嘲弄地盯著上车的她。

    “写意并不难相处,只是”她话说到一半便停顿了。

    “只是她已成为知礼的重心,你的存在变得多余而尴尬,只有离开一途了。”他犀利地道。

    她没有接口,何让的话虽是事实,但听来太过刺耳。

    “所以你该感激我救你脱离苦海”他调侃著。

    “你的用心不可能这么单纯,但我明知你绝非善意,还是愿意接受你的安排,目的只是希望你别再来騒扰他们。”她正视前方,冷冷地道。

    “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有了你,我不会有空騒扰他们的。”他手握方向盘,露出了狩猎者捕获猎物时的慑人笑容。

    她心头一震,那份惊悸愈来愈强烈,前方在等著她的到底是什么,她已不敢去想像了。

    “这里就是四方财团要我住的宿舍?”安知默惊诧地瞪著眼前新颖又豪华的独栋建筑,怀疑地问。

    欧式的尖顶风格,灰白的岗岩墙壁让典雅的造型多了一份粗犷风格,四周环绕著苍郁的林木,黄昏中,没什么人气的深广庭园看来多了几分幽暗和孤寂。

    这里前庭加上后院,少说也有千坪,拿这种地方当“宿舍”四方财团是下是钱太多了?

    或者,这栋房子有问题?

    安知默从踏进别墅就下停地观望沉思。

    “怎么?吓到你了?”何让哼笑一声。

    “你们提供的宿舍太特别了。”她老实道。

    “因为你是特别的,进来吧!”何让打开大门,走了进去。

    你是特别的?这是什么意思?

    她暗暗蹙眉,跟进屋内,挑高的客厅里全是线条简单的家具,清一色的黑与白色调,空气中有种淡淡的熟悉烟味,那味道,和何让身上的气息好相似

    “这里要让我一个人住?”她忍不住问,心里却有种感觉,这个房子好像是何让的住所。

    何让盯著她,笑了。

    “不,是我们两人住。”他揭开谜底。

    “什么?”她愣住了。

    “要我再说一次吗?”他确定她听得很清楚。

    “你和我?为什么?”她拧起细层,警戒地问。

    “没有为什么,因为我原本就住这里,你也要住这里,所以我们一起住。”他轻笑道。

    “你果然住这里”被她猜中了,这里是何让的家,但是,一个小小的特别助理怎么住得起这种豪华别墅?

    “怎么?我住这里,你有意见?”他看出她疑惑的神情。

    “你把我带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她敏锐地瞪著他。

    “没什么,只是希望你帮忙画些图。”他脱掉西装外套,拉下领带,走到黑皮沙发上大剌剌地坐下,又点燃了烟。

    “真的只是作画?”她不相信。

    “没错,是要你作画,不过不是普通的画,你要帮四方财团画的,就是这些。”他说著从桌子下方拿出一叠资料,丢在桌上。

    她瞪大眼睛,看着那些唐朝画家的画作介绍,脸色骤变。

    “你们难道要我”她马上就明白了他的企图。

    他们要她临摹唐朝的画来贩售拍卖!

    这根本就是造假!

    “老实告诉你,四方财团私底下正是仿古画买卖交易的大宗,客户要什么样的古董字画,我们都能提供,目前有些客户正迫切在找寻周昉的仕女图,而你正好有这方面的专长,所以”他吐著烟,阴笑地解释。

    “我不画!”她断然地拒绝。

    “你已经签了合约了,安知默。”他冷冷地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是违法的行为,是错的”她生气地怒喝。

    “在我的眼中,早已没有是非对错,我做的正是这种买卖,而你得帮我。”他不疾不徐地道。

    “我不会帮你的。”她正色道。

    “你会的,如果你不想让潘写意肚子里的孩子出状况,或是秦若怀在美国发生什么意外”他威胁地扬起嘴角。

    “你”她小脸刷白,呆住了。

    “要让她们出点事很容易的,你信吗?”

    “何让!”她真没想到,恨意会让人变成了一只野兽。

    “乖乖地帮我画画,我就不会乱来,聪明的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对大家都好,是不是?”他得意地仰超头,悠哉地看着她怒恨的神情,

    喜怒哀乐悲愤,拥有这些情绪,才像个人,他就是想剥除她那层冷傲的面具。

    她瞪著他,终于明白,这就是他的复仇。

    考验她的原则,试探她的良心,让她痛苦、抉择、懊悔、愤怒

    他用这种方式来对付她。

    “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什么栽培优秀同学,全是幌子。”她早该清楚,这整件事绝不单纯。

    “这还只是我复仇的一部分而已,其他的,你很快就会领教到了。”他森然的声音中有著不容错认的怨恨。

    “你的老板知道这件事吗?我要见他,他怎么可以容许这种事发生?堂堂一个大企业的老板,他就不怕法律的制裁吗?”她倒要见见四方财团的总裁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你已经见到了。”他跷著长腿,深沉地笑着。

    “什么?”她一时会意不过来。

    “我就是四方财团的总裁。”他一字一句地道。

    “你”她惊瞠无语。

    何让,竟然就是四方财团的大老板?

    “干走私起家,赚了大笔钞票,成立四方财团,然后正大光明地做著违法拍卖交易,这就是我过去十年来的生活。”他自嘲地弹了一下烟灰,脸上闪过了一抹隐晦的沧桑。

    挟著恨意来到这一世,他知道自己在三十岁之前绝不会死,因此自暴自弃,在黑道斗争中铤而走险,过著狂乱暴戾的日子。

    而在找寻她们三姊妹的过程中,他发现了钱的好处,在这个以金钱衡量一切的世界,只有钱才能无往不利,无论做任何事都少不了它,当然,也包括复仇。

    所以他混帮派,走私各种货品,藉此累积庞大的财富,以前的沙场武將,在这如战场的商场上,一样是个常胜军。

    她怔怔地望着他,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年的曹震吗?

    “只要有钱,任何事都可以完成,好比说找个人去破坏某些人平静的生活,又好比说买个杀手什么的”他接著又说些令人惊悚的话,

    “够了!”她下想再听他这种恫吓的口气了。

    他给的并不是选择题,而是个难题,接受,或者是不接受,结果都一样糟。

    “如何?你明白自己的境况了吗?你啊,根本毫无选择的余地。”他將烟按熄,起身走向她。

    她嫌恶地想向后退开,却被他一手从后腰拦下,反拉向他。

    “你”她大惊失色,马上伸手推挡住他的叹近。

    “你现在已成了我的囚奴了,安知默,你逃不了,躲不开,我要一副高高在上、清净纯真的你跟我一起堕落、腐烂,跟著我一起下地狱!”他低下头,在距离她不到三公分的地方顿住,白洁的牙齿森然地泛著骛猛的白光,吐呐的口气冰冷且充满恨意。

    她睁大双眼,又惊又怒,倏地奋力推开他。

    “我不会和你同流合污的,你要自甘堕落随你,但别想把我也扯上!”她转身提起行李就想走。

    何让没有阻止她,他只是从口袋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然后下令“开始行动了,阿狼,去给那个怀孕的女人一点颜色瞧瞧。”

    安知默走到门口,一听到他的话,惊骇地抽下一口气,冲回他面前,急声怒喝:“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他阴险地微笑着。

    “别碰写意!不准你伤害她!”她气急败坏地大喊。

    “那得看你怎么做了”他扬了扬眉,要胁地笑。

    “写意是你结拜大哥的妻子,你难道不怕伤害到兄弟之情?”她企图动之以情。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们两人可以忍气吞声,我可不,我说了,我这一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你们痛苦,不过,现在我的目标只锁定你,如果你乖乖地听我的话,或许我可以放她们一马。”他冷笑。

    “你”她瞪视著他,知道自己已别无选择,只有留下来,才能阻止他做出任何伤害潘写意或是秦若怀的事。

    “如何?”他在等她回答。

    “好,我画,我画就是了!”她妥协地低喊。

    他满意地笑了笑,对著手机道:“阿狼,盯著她就好,叫弟兄们暂时别出手。”

    她恼怒地盯著他收起手机,忍不住怒讥:“当年的將军,如今却沦为一个流氓,真是可悲!”

    笑容在他的脸上冻结,怒火辗过他的眉宇,他眼睛危险地眯起,飞快地攫住她的双肩,咬牙地骂道:“我会变成今天这样是谁害的?过去的十七个转世,我过著什么样的日子,你懂吗?”

    “好痛放开我!”她吓了一跳,扭动挣扎。

    “空虚、弧寂,生老病死的伤痛,我的生命,我的灵魂,这一切的一切,全被你糟蹋了,你竟还敢讽刺我?”

    她别开脸,不看他咄咄逼人的脸孔,他看了更加火大,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对他。

    “看着我!我说话时,你最好看着我!”他火冒三丈地大吼。她干脆闭起眼睛,眼不见为净。

    怒焰更往上直窜,他一怒之下,低头惩罚性地狂吻住她那冷傲的双唇。

    她震惊地睁开眼,立即反抗,但在他强有力的压制下,她根本毫无动弹的机会,更别说摆脱他的强吻。

    他疯了似地搂紧她,强行索取她柔软的**,并放肆地挑开她的贝齿,毫不温柔地入侵她的口舌吮弄。

    “唔”她吓白了小脸,惊恐地颤抖著。

    掠夺似的吻没有持续很久,他很快地放开了她,以压倒性的气焰狂笑出声。

    “呵你那是什么表情?这只是个开始而已,你得开始适应你的新身分一个囚奴!”

    饼度的惊骇与愤怒令她的喉咙梗住,发不出声音,只是以发抖的手掩住自己的唇。

    他变了

    当年的曹震虽然个性深沉了些,但并非粗暴无礼之人,但现在,眼前的他却充满了狂暴之气,让人惊惶害怕。

    “放心,只要你好好完成画作,别想逃走,我不会太为难你的。上楼去吧!你的房间在二楼右边,我已为你准备了上好的纸张和画具。”他说著一挥手,走向客厅角落的酒柜。

    不愿在他面前示弱,她努力维持即將崩溃的冷静,提起行李,冲向二楼的房间,砰地一声將门关上,整个人靠在门板上,这才掩住脸,无助地流下委屈的眼泪。

    何让独自留在客厅,他替自己倒了一杯烈酒,却久久无法饮下,抚著自己的唇,上头还清楚地感觉著她冰冷柔嫩的触感,以及那慌乱的呼吸

    只是这样一个短暂的吻,他的胸口就已如江海翻搅,那份从千年前就不曾消失的悸动,竟是比诅咒还要顽强,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无论他如何磨灭也无法消除。

    无法消除他对她根深柢固的眷恋

    心脏沉沉地鼓动著,怦登怦登的节奏,似乎在替他诉说著深埋在心底的那永无止期的相思。

    握紧拳头,他悒郁地靠向酒柜旁的窗枱,对自己这种愚昧的倾心深恶痛绝。

    明明告诉自己,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攫住他心房的沉静姑娘,而是將他打入地狱的刽子手,她的所作所为,都该遭到惩罚,十八世的轮回之苦,她也该尝尝那种生死交替的滋味。

    但是

    为什么只要一靠近她,他总会想起久远以前的那次初逅呢?

    遥远的过去,长安城的永平寺,蝉鸣鼓噪的初夏,他第一次在寺里见到了那个对著佛微笑的少女

    那年,他十八岁,跟随著一名游方的高僧习武修行,来到永平寺借宿一个月,虽是大师的俗家弟子,为了方便,他还是剃了发,每天打坐练功,在旁人眼中和和一般和尚别无两样。

    那段时日,每天早晨练完功,他都会帮忙打扫正殿,以报答住持的收留。

    某天上午,正当他准备清理正殿时,忽然看见一名身著白衣的少女,她年纪很轻,约莫才十二岁,一头乌黑长发在耳边梳成了两个发髻,以几颗珍珠装饰,白皙纯净的脸蛋就像那些珍珠一样晶润无瑕。

    她不像一般人跪在佛前闭眼祈福,而是立在佛前,仰头观佛,脸上漾著静雅且虔诚的微笑。

    那一刻,他的心忽然抽动了一下,少女秀美的模样深深震荡著他自以为刚强的心,习武最忌讳的恍神惊动如鬼魅般袭上胸口,打散了他修行了十多年的定力

    从那天起,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在清晨来到寺前,看着那少女沿著苍绿的菩提树下小径走来,踏上寺前的阶梯,进入正殿后方的室堂读经。

    那抹净白如雪的俏丽身影,是灼热艳阳下的一道清凉,沁入他的眼底、心灵,成为他最心动的一幕风景。

    他不知道她是谁,两人的视线也从未交会,他虽好奇地猜测她也许是哪个名门富家的小姐,住持才会特地让她独自一人使用那间安静的禅房,不过他从未上前惊扰她,这点小小的距离,是对她的尊重,也是自重。

    但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却將这梦—股平静的日子打乱。

    那日,才刚过巳时,正殿的烛火被一阵狂风吹落,殿内竟因此整个著了火,火势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壮大得无法收拾,直窜后殿,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单独在禅房内读经的她,于是奋不顾身地冲入火中,將她救出。

    第一次与她接触,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浑身熏黑,纤弱的身子因惊恐而颤抖地缩在他怀中,抱著她奔出火场时,他既心疼又焦急,直到带她脱离险境,见她无大凝,心中的石块才落地。

    由于寺里还有人等待救援,他不得不留下她,赶去救人,但她那一声依赖的微弱呐喊,差点就让他忘了举步。

    “别走”她伸出小手紧抓著他的衣袖。

    她不会明白,她那声挽留,如丝如网,更將他早已深陷的心牢牢捆绑。

    “我马上回来,你在这里等著。”他承诺道。

    她似懂非懂,放开了他。

    他不舍地又看她一眼,才又钻进火中。

    大火足足烧了一天,待他筋疲力竭地回过神,天色已暗,他匆忙赶去找她时,她早已失去踪影,只在原地遗落一串白如月色的珍珠肺。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见到她。

    那无情的大火烧掉了永平寺,也烧掉了他悸动的初恋。

    之后,因他救助有功,住持监于他武艺高强,浑身是胆,便建议他参加当年武举的科考,他的师父也只说了一句“你与官场有缘,前途无量,好好把握”便將他留下,独自离去。

    他谨遵师父之命,参加科考,一举拿下武状元,并获八皇子李澜的青睐,一路拔擢,三年后终是功成名就。

    但他万万没想到,三年后竟能再与那个少女重逢。

    就在八皇子亲自为他订了对象之后,他才赫然发觉,那少女竟是白家三小姐,也就是他未来妻子的三妹,白静雪!

    他惊喜贪恋地直盯著她的脸庞,稚气已脱,三年的时间让她蜕变成为一个灵秀动人的姑娘,只是,那抹怡然的平静已被一股冷漠取代。

    她不记得他,甚且对他没有丝毫印象,那冷寂的小脸,仿佛在告诉他,三年前的那个少女根本不曾存在

    他的心随著她冰冷的神态而跌入谷底,那拒人千里的淡然,比得知她即將许给自己的结拜大哥杨磊更让他痛心,她对任何人任何事的无动于衷,彻底粉碎了三年来收藏他美好回忆中的倩影。

    他终于深刻地了解,她的记忆里没有他的影子,无论是以前,还是以后。错过了三年前相识的机缘,他就再也无法走进她的生命。

    她將成为兄长的妻,他的爱,始终说不出,只能將一片深情深埋,只能凭藉著那串被他珍藏的珍珠肺,暗暗倾泄恋慕的心情。

    不料,他才认命忘情,八皇子却突然决定將她们三姊妹送进宫中,对宫中权力斗争非常清楚的他知道这件事对八皇子李澜有多重要,小心布局了两年,李澜要的无非是太子之位,他身为李澜的亲信兼结拜兄弟,又岂能不帮他圆梦?

    所以,他只能撇开儿女之情,狠心將自己爱慕的女人送进后宫。

    人生总是这样,有舍有得,那时,以为义气就是男人生命全部的他如此告诉自己,但是,当白家三姊妹在他面前自杀时,他才深深明白,他舍去的,竟是用十八世的生命也换不回

    他忘不了白静雪以利刀刺入她的胸口时所喷出的那朵艳丽得惊人的血花,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怀中一阵炙烫,那串始终深藏在衣衫内的珍珠肺竟掉了出来,然后,在他惊愣的子下,随著自静雪的断魂碎裂成灰。

    那时,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痛。

    在沙场上杀敌受伤他眉头皱也不皱一下,但眼看着白静雪香消玉殒,看着象征著他初恋的珍珠化为尘末,他竟然心痛得喘不过气来。

    那股痛楚,即使千年后的此刻,依然存在。

    然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的刻骨铭心,不知道他相思成疾

    甚至,她还用最狠的方式来诅咒了他的生命!

    傻哪!他真是个愚蠢至极的呆子!

    举杯將酒仰尽,灼烈的液体沿著喉咙烫进他的胸口,烫进他的五脏六腑。

    恨,随著酒精起舞,在他的血管里焚烧耀舞。

    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要用他剩余的生命,將他和安知默之间的爱恨情仇做个彻底的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