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角色转换 2

一笑温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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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薄的几本存折捏在手里分量却很重。云错轻轻推开门,轻轻合上门,回身却发现夏川已经醒了,勉力抽手。

    努力拂去眉宇间的凝重,云错温柔的笑着,“醒了?”

    像哄孩子般小心翼翼,云错轻轻问候,轻轻为他掖好被子,动作轻柔得全然不与平日。

    夏川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苍白的笑意,颧骨有些突兀,声音有些沙哑,“嗯,今天感觉不错。”

    云错微微颔首,抚摸着他的脸颊,“感觉好就好。今天想吃点什么?”

    “随便。”

    不知道怎么会厌食得那么严重,可不想让云错担心,还是勉力做出很想进食的样子。

    “好,我去买些热汤水吧。”

    云错微笑起身,冰凉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整了整被子,云措正待起身。夏川用眼神示意他停下,“换件厚实的衣服出去吧。”

    嗯,云错笑笑,苍白的脸上掩不去倦容。

    门关上了,一切陷入深沉的死寂,只听得到点滴的滴落声。空寂的病房里一切都是没有生气的。凡是来到这种病房的人,都是站在死神对面的。任何一个疏忽,就会被他带走。他夜色般深沉的袍子掠过回廊,稍一扬起,一条脆弱的生命便到达了彼岸。

    夏川心中存着畏惧,他甚是留恋这个世界。可更畏惧的却是带给活着的人无尽的麻烦。一旦走了,挥一挥衣袖,云淡风轻转身。可留给身后的人,除了永久的思恋,还有多少尘俗的羁绊?

    夏川病了,可眼睛还是一样毒。他的视线早就触到了。

    费力欠起身,颤抖的手每动一处都是疼痛。蹙眉的一瞬,他终于触上了。

    颤抖着,他终于抽了出来……

    窗外仍是雪舞,寂静的世界里,死神婉转走过。看不到未来和过去,看不到宿命和结局,云错觉得人生就像一场雪,纷纷扬扬的轨迹,最后不过是永恒的寂静。

    沉重的疲惫压得人就快要倒下,云错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被掏空,每一步踏在心坎上,每一步都沉重得像走过最粘稠的河流。熟悉的门口,云错停了下来。

    一个月而已,住进这病房一个月而已。305,一个看似有意义的数字,一个标志着他的地点的数字,云错看着那暗绿的门牌号,心里一点点凉了下去。

    推开门,他寂静如雪。寂静得如同失去生命。苍白的夏川,枕着岁月的河流,轻轻漂浮着。脸颊瘦削得只剩下浅浅的一层外表,内里已被看不清的痛苦侵蚀殆尽。云错的心死死疼痛,可是他又不敢痛。因为躺着的那人比他更痛!轻轻触摸着他的手背,针口的旧伤一个个触目惊心。

    发丝零落殆尽,眼眶深深陷了进去,憔悴得不成人形。云错抚摸着,认真抚摸着他的伤口,脑海里全是那些语句。

    简单的说,他患的是急性粒细胞白血病。你们家属要有心理准备,如果不经过特殊治疗,寿命恐怕多不过三个月。年老的医生隔着眼镜的眼神深沉似海,泛着真诚的无奈。

    那有什么特殊治疗法?不管要花多少钱,不管用什么药,医生你一定要救他!云错激动的声音里只不住颤抖。

    医生被紧紧拽着,眉目间无奈的神色更甚。

    “DC-CIK细胞免疫新疗法是目前最有效的治疗办法。我这么给你说一下,就是要获取患者外周血40-50mL,在特殊条件下获得DC-CIK细胞,10余天后通过静脉将增殖数百倍的细胞回输至病人体内,直接杀伤患者体内残余的白血病细胞。这是目前看来非常有效的治疗办法,想救他这几乎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不过,费用……”

    云错脑海里盘旋着医生的话,既然是行之有效的办法,那么姑且一试吧。

    可是一想到那句“他的健康状况不容乐观,能不能撑到手术……”云错脑海里盘根错节,混乱不堪。

    忽然手下颤抖了一下,夏川又一次痛醒了。

    睁开黯淡的双眸,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云错焦灼而憔悴的面容,酸意顿时翻腾起来。可是努力开口的一句还是泛着温馨,淡淡的沙哑,“什么时候来的?”

    云错勉力笑笑,原本光洁的下巴上冒出了青青的一片。抚摸着他的手,云错并不说话,轻轻摇了摇头。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伸手拿过那顶灰色的针织帽子。

    “好看吗?”云错扯起唇角,化开了一个浅浅的印子。

    努力笑笑,轻轻颔首算作回应,夏川的注意力却还在云错的手上。他的一只手还紧紧抚摸着他的手,不愿松开。点滴流入体内,凉凉的,他的手却是那么暖,暖到心坎里。

    夏川贪恋那样的温暖,却还是忍着疼痛,轻轻地企图抽出。

    我不想让你摸到我的伤口,是因为怕你疼。

    他的心里,泪般涌出的这句,可是无法说出口。既要走,何须给他那么大负担。夏川早已绝望,却因着那人的爱意,一次次熬过了锥心刺骨的折磨。

    可他就快熬不住了。生命痛到这个地步,折磨自己,也折磨他,何必呢?一次又一次想放弃,一次又一次背着云错拔下插管,却都被云错声泪俱下地制止。他再也不敢了。他只想安静的,安静的离开。

    几乎抱着这个绝望的信念,夏川淡淡的注视着云错,注视着他手中新买的帽子,用来遮蔽他光滑的头颅。

    “川,怎么了?”感觉到他倦怠的神色,云错毫不费力地再度握紧他的手。

    他不再挣脱,却淡淡注视着眼前的男子。云错布满血丝的眸中一瞬垂下苍老的味道。

    而立之年苍老的男人是别有韵味的,深深的迷人。黑色罂粟般的痴迷和刻毒,被岁月伤得最深。

    他淡淡的看着他,眸子里却有着盛开的满足。

    “我想回家。”

    看着他很久很久,夏川的声音低得仿佛游丝。偏移过视线,窗外下了雪,夏川仔细注目着,觉得自己的身体跟雪一样冷。

    “我们回家,我们回家,等你病一好我们就回家!”云错说着说着,薄唇触上他冰凉的手,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翻腾。

    夏川偏过过头,浮起一抹凄然的笑意……

    “我想现在就回家……”

    查房的护士只看到了那一幕,手便凝固在一瞬间,泪水簌簌而下。

    那个年轻的男子俯身,轻柔地吻着那个垂死的男子。两人同样消瘦的身形,同样憔悴的神色,看着都让人心疼。和所有绝症患者跟家人一样,那个男子默默做着所有可以做的,呕心沥血地倾注着自己全副的爱意。可他们又是如此特殊。他们特殊得不为人理解,在众多异样的目光下,云错把艰难化在坚韧的淡漠的表情之下。

    起先,她们也怀疑这对不寻常的恋人。可一个月下来,撞见云错几次,都在卖血点,小护士心里万分震动。她苦口婆心告诉那个男子,卖血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况且他的身体也会因此垮掉。那个男人浮起一抹苍白的笑容,云淡风轻般说了一句,为了他,死也甘愿。

    多么可笑的一句话啊,只是那些纯情的少年不谙世事的誓言罢了。可是出自他口,却让所有医护人员都不自禁落泪。

    云错吻得太认真,夏川几乎在这温存的爱意中昏迷过去。疼痛剧烈蔓延在全身,像死般让人绝望。可是每一次,云错的吻总是给他力量战胜那些痛苦。

    轻轻松开,云错恍然间容颜焕发起来,脉脉注视着夏川恢复鲜润的唇色。

    “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有救了!”他像个孩子一样眨巴着眼睛,努力表示出这希望的真实可靠性。

    成为一体,痛苦多过甜。夏川心中苦笑,若他真的离开,云错怎么办?可是脸上的神情还是竭力的欢悦。

    “真的?”

    云错拼命点头,“医生说了,这个办法一定能救你。”

    夏川的唇色又恢复了那抹苍白,却展现着浅浅的笑意。

    “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准动不动就轻生!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川,我求求你,求求你好好活下去,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救你的!”

    痛苦游移在血脉,夏川颤抖的手终于触上了云错消瘦的脸颊。心痛无以复加,他最怕的便是云错不计后果的救他。他们是与死神作战,而不是任何一个可以为情打动的人。血癌,不是周琦,更不是顾喻轩,云错有心无力。

    “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云错分明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决绝。这多年的相濡以沫,他太了解他了。为了不成为负担,他相信夏川会做出更可怕的事。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却都不敢戳破那层纸。凝眸间,躺着的那人眼角滑落了一串愁思。

    生命总总有那么多难以承受的苦难,彼岸纵然繁花似锦,可毕竟太遥远。此岸满是砾石刀山,荒芜得只剩下爱!只剩下爱还不够么!

    夏川哭了。

    苍白的褶皱纵生在隐忍疼痛的脸上,勉力的点头,勉力的微笑。因为他说过的,生死不弃,怎么自己反而先反悔了呢!

    叶翠芬端着苦菜汤,稳稳递给云错,“这个治癌好!”

    云错点点头,端进屋里去了。三天里来了两次,叶翠芬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坐在椅子上喘气。周琦挽住她的臂,柔声劝慰,“阿姨,您别急,会没事的。”

    叶翠芬看着周琦,心里越发沉重了。

    厉飞扬静静站在一边,沉默不语,却时不时给周琦一个镇定的目光。

    视线触及到周琦手上的戒指,叶翠芬怔了怔,随即也就释然了。耽误了人家孩子那么多年,总算也是个交待了。

    云错尝了一口,草腥气,还泛着一股子苦涩。皱了皱眉,却对夏川说道,“不苦的,喝点吧。妈特意做的,说是好!”

    夏川浅笑,不多言语,就着云错执着勺子,一口口吞咽着苦涩的汤水。忍住胃里的翻腾,眉间淡淡蹙起。

    药碗空了,云错像变戏法一样塞了一颗加应子到他口里。夏川嘴角浮起一抹笑意,笑得像个孩子。忽然视线就被定住,看着门口陡然出现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