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五通神(十一)

发呆的樱桃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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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三妹特别撩人看了睡不着所以明天来看吧w  而在如此激烈的冲突和心跳中, 季三昧竟能腾出空来吸一口烟。

    烧锅里的烟丝嘶叫了一声, 灰飞烟灭地滑入了季三昧口中。

    沈伐石停顿片刻, 给出了答案:“……你父亲季六尘和那位故人也甚是相熟。他到来后若是看到长安,恐怕不会听我解释。到时, 还托你向你父亲解释一二。”

    这个答案,在刚才撞匣子的怪物里是最早偃旗息鼓的一批。

    否定它的原因很简单, 沈伐石刚才测试自己脉搏的动作太过直白,比他的这张嘴不知道实诚了多少倍。

    ——他投向自己的目光里带着火, 恨不得把自己点燃了再拥入怀里来一场飞蛾扑火同归于尽。

    看到旧友死而复生, 用不用得着这般激动还需另行商榷, 但季三昧至少能有七分确定, 沈伐石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才特来向自己解释长安的事情;且出于某不知名的缘故, 对自己的身份,他打算隐而不发。

    两个人竟然在这方面达成了莫名的心照不宣, 这让季三昧那颗骚包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夹着烟管,活像是一盏水玉所制的美人灯, 他的身体浸在阴影下,脚却伸在日光下, 整个人被光影鲜明地分割开来。他抬起眼来看沈伐石, 五官有起笔有收尾,极像一幅山水图画, 眼中更是带着一缕似喜非喜的浅笑:“师父, 我若不答应呢?”

    他的唇碰上了烟管, 刚浅浅啜了一口,就被劈手夺去了烟枪。

    季三昧一怔,那股超凡世外的鬼狐气还没聚拢起来就被毫不留情地一把挥散,他的左手还保持着夹住烟管的动作,整个人就像是一口被抽取了薪柴的釜锅。

    见他呆愣可爱的模样,沈伐石有些忍俊不禁,驾轻就熟地把装满烟丝的绣囊缠在烟管上,收入了自己袖中:“戒烟。”

    季三昧突然扬起了唇角。

    他曲腿,双肘一撑,小鹿似的跳上了凳子,双臂一环,勾紧了沈伐石的脖子,脚尖一踮,蹦到了沈伐石的身上。

    一缕还未呼出的白色烟气徐徐从他口中涌出,在若隐若现的雾中,能清晰地看到一截嫩软的舌尖弹在了他的齿后。一朵圆形的烟圈准确地套中了沈伐石的鼻尖,下一秒,他的舌尖灵巧在口腔里搜刮一番,螺旋形的烟雾盘旋而出,没入了沈伐石的前襟,就像是一根小小的钉子,旋转着戳进了沈伐石的心口。

    季三昧把一口烟吐完后,俏皮地歪了歪脑袋。

    “我这人不挑的。”他把手按在沈伐石胸口,“戒烟是戒不得,但是若是师父愿意抽了烟喂在我口里……”

    沈伐石的呼吸骤然一窒,把那聊骚的小东西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回房间,把《楞严经》抄写一遍。不抄写完不准再沾一口烟草。”

    这话说得不容置疑,季三昧有点傻眼,只好拖着步子往外走去。

    在他背后,沈伐石摸了摸自己被烟雾钻了个小孔的心脏,唇角愉悦地勾起了一点点弧度。

    可惜,这点弧度还没能形成气候,刚刚钻出去的小家伙就去而复返了。

    他抓住门框,露出一张脸来,笑吟吟道:“那我抄写完,师父该给我些什么奖励?”

    不等沈伐石开口,季三昧就自作主张了:“就罚师父给我洗澡吧。”

    沈伐石:“……”

    季三昧撂下这句话掉头就走,不给沈伐石任何反悔的机会,他的一缕发尾在空中扫过,恰好掠过门框,也正正好掠过了沈伐石的心,搔得人心痒难耐。

    待季三昧走干净了,沈伐石立即起身,去了盥洗房。

    约一刻钟后,王传灯从屋中出来,发现长安正抱着一条毛巾,面对着盥洗房,似乎在等待什么。

    王传灯:“你干什么?”

    长安怀抱毛巾一脸坚定:“自从小师弟来了之后,师父就格外爱干净。我也要爱干净,小师弟就会喜欢我了。”

    王传灯:“……”

    他觉得这种早恋倾向需要动用强制手段加以遏制,于是他一把把这棵树拦腰扛在了肩上,直接丢回了房间:“功课做完没有?……没有做完你嘚瑟什么?”

    经过王传灯一番简单粗暴的调/教,长安开始相信自己近来是玩物丧志,不务正业了。

    只有坚持好好修炼,才能跟小师弟玩耍。

    季三昧的到来,大大提升了长安的修炼进度。但事主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大半日的功夫,被烟瘾折磨得哈欠连连的季三昧把自己第一日的默写作业交上去了。

    那一手张狂的草书根本不像是出自一个小孩的手笔。

    沈伐石将厚厚一沓纸张一一翻检过去后,下了结论:“你的字迹太轻浮。”

    “怎么轻浮?”

    “过于信马由缰,不加约束。你看,这个落笔拖得太长,就像人的腿脚,太长,字型就会失调……”

    “腿长不好吗?”季三昧托着下巴,又打了个哈欠,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清凌凌地倒映着沈伐石的影子,“可以伸到师父的被窝里呢。”

    沈伐石今天已经洗过一次澡了,不想跟他多废话,扬手抛给了他一个新制的绣囊。

    绣囊里的烟草味道清冽,入鼻生香,季三昧窸窸窣窣打开绣囊,埋首进去,衔出几根,放在口里细细咀嚼,一品即知那是仙城特产的紫玉泥种出的上好烟草,再经精心切丝烘干制作而成。

    若在人间,这小小的一袋能卖出百金之价。

    季三昧眼睛一眨,计上心来:“师父,还有多余的吗?我怕不够……”

    沈伐石没有给他把鬼主意付诸实践的机会,头也不抬道:“不要想着去人间做倒买倒卖的事情。什么时候吸完了再来找我。”

    季三昧满口答应,坚决不做,回屋就身体力行地把烟丝全部从烟囊里倒出来,一根根数了个清楚。

    烟丝共计两千零五十根。他克扣下了一千根,悄悄藏起,打算等什么时候有了外出机会,好卖了换些宝贝。

    自此后近七日功夫,除了抄写经书及浪费纸张,季三昧就赋闲在禅房里无事可做。兴之所至,他会手执两支笔,把那些他看过一遍就烂熟于心的佛经一左一右地同时默写下来。

    七日后,觉迷寺方丈突然到访禅院。

    觉迷寺原先是个极小的庙宇,僧人不过五十,方丈辛苦地打理经营,却只能靠稀薄的香火钱勉强维持僧人们温饱。

    而在六年前,沈伐石不知怎的就选择了在觉迷寺出家。

    他出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觉迷寺所在的飞熊山整个买下,投下大笔钱财扩建寺庙,为九天神佛百八罗汉塑造金身,自己却低调地捡了一间干净幽远的禅院住下,挂名在觉迷寺下,以居士自号。

    觉迷寺方丈从未见过如此清新脱俗的出家方式,被陡然而至的铜臭雨淹得五迷三道,但他毕竟背靠佛祖,不敢悖离,碍于沈伐石先前的道士身份,准他不必完全遁入空门。

    但是,沈伐石刚搬进来的时候,还只带着王传灯一人,过了几年,就凭空多出了个长安来,现在又添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

    佛门重地毕竟不是菜市场,沈伐石虽说是觉迷寺的最大的金主,但方丈还是决定要来查看一二。

    方丈来时,季三昧正在默写佛经,双管齐下,不过不再是草书,而是端庄的小楷。

    他默写的是《地藏经》。

    方丈见状,顿时惊为天人,拉着季三昧讲佛,而季三昧深谙见人言人见鬼言鬼的本事,神色安详,态度温驯,有问必答。几番来回后,方丈认定这是个可以遁入空门的可塑之才,匆匆找到沈伐石,希望沈伐石能够叫季三昧剃度出家,并真情实感地慨叹,季三昧有望成为一代高僧,自己在三十岁时都还没有季三昧这般出众的慧根,云云。

    沈伐石全程沉默,等方丈抒情完毕,才问道:“乾明殿中的罗汉金身是否需要重新翻修?”

    方丈觉得自己无意间闯入了一间菜市,对面坐着的是个满口挂满了价码的投机贩夫。

    沈伐石这意思显然是不打算放人,方丈在挽留人才和寺庙的长久发展之间踌躇良久,才艰难地选择了后者。

    自那之后,方丈便时常造访禅院,苦口婆心,不厌其烦,劝说一肚子大千世界花花肠子的季三昧皈依我佛。

    奇怪的是,尽管压根儿没有要抛弃三千烦恼丝的意思,季三昧却每每愿意与他谈佛讲经,直至月升时分。

    长安深觉诧异,私底下也问过季三昧:“师弟,你喜欢佛学吗?”

    季三昧正把一本偷偷托王传灯买来的春/宫小册子包上佛经的书皮,闻言笑道:“一门可悟之学,但就我个人来说,算不上多喜欢吧。”

    “那为何……”

    季三昧笑眯眯地将新包上的书皮整理清爽,细细地捋平了边缘的皱褶:“觉迷寺方丈不是什么佛学大家,但他已经老了。我和他聊天,他会高兴,师父的日子也会过得松快些。”

    长安虽然有点不通人事,却也知道沈伐石在觉迷寺中的地位,断不敢有任何人敢难为他,因此把这句话刨去,就能从季三昧假假真真的叙述中剖出真相来。

    “……他已经老了……我和他聊天,他会高兴。”

    其实,长安不知道,季三昧还有一句话没有宣之于口。

    ……若是我的混账父亲还在,恰好和方丈是一样的年纪。

    不过这种事情,不提也罢了。

    数日后,被季三昧判定为“晚年空虚”的方丈再次驾临了禅院,然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位不速之客。

    沈伐石听到响动,走出了书房,那衣冠楚楚、面白肉细的胖子见了他,如遇神佛,扑上去跪在了沈伐石脚下:“法师,沈法师!我被一女妖缠住了!她……她心狠手毒,法力高强,竟然要索我独子的性命!!求法师救命!”

    活泼泼挤成一团的白毛鸡们纷纷抬起多疑的眼睛,把新来的同伴从上到下品鉴一番,很快就丧失了兴趣,各自垂下头去,琢磨起自己的心事来。

    晕头鸡们渐渐清醒过来,总算开始正视起自己的处境了。

    有个年龄最小的放声哭了出来,成功调动起了一片悲伤的氛围,新来的小孩三三两两地为着他们未知的前景啜泣起来。

    其他的白毛鸡半点都不在乎,并默默地远离了那个哭得最起劲的家伙。

    很快,一个白头巾就听到了屋内悲悲切切的动静,他抄起一根大棒,推开虚掩的门,准确地把哭得最惨的小孩儿锁定为目标,狠狠用大棒杵起他的臀和腰来。

    这些地方都隐秘得很,就算受点伤,衣服一穿一盖,也不会影响卖相。

    况且,就算真的捣伤了货物的腰也没什么打紧的。

    这些小奴隶因为生了一张好脸,大多逃不了卖给达官贵人做童妾的命运,云羊不忌男风,一些长相精致的幼童也是不少兴趣别致的贵族们喜爱收集的玩意儿,伤了腰不影响他们侍奉左右,反倒会让他们凭空多出一股弱柳扶风的柔美之感,有些达官贵人专吃这一套。

    “号什么丧呐!”大棒舂谷似的往下捣去,伴随着粗野的吼骂:“谁再敢号一句就剌了他的舌头!”

    威胁和暴揍是立竿见影的,等白头巾收去大棒,大步流星走出屋中,再没一个敢发出多余响动的反抗者了,啜泣声被他们统统咽进了喉咙中,在他们细弱的喉腔里来回滚动。

    其他的孩子对此见怪不怪。

    这些漂亮的小孩儿,有集市上拍花子拐来的,也有被家境困顿的父母含泪卖掉的,谁都有苦楚,谁都在夜里饮泣过,等眼泪哭干了,没劲儿了,就会渐渐硬起心肠来,到那个时候,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但是,一个新来的九岁小孩却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冷静和漠然。

    他生得很不错,左眼下一滴漂亮的泪痣更是将这点“不错”扩展成了十分。他默不吭声地挪到了炕上的一处空地,抱膝坐下。

    谁料到小泪痣这一坐,本来个个静如顽石的白毛鸡们纷纷扭过颈子,惊讶地盯着他,仿佛他做了什么冒犯尊者的事情。

    小泪痣实在不明白这些目光的意思,只好四下转动着脑袋,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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