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一日千里

青菜虾仁汤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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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辰天教毕竟是西洲第一大教, 如果直接就这么越过半块九洲大陆,开到中洲长安,肯定会引起武林震动, 友邦惊诧, 随便什么了啦, 反正不利于世界和平。

    为此, 长老团出钱出主意,把开往长安的征婚队伍从上到下包装一番, 就像一个普通的西洲富二代前往长安城吃喝玩乐一般, 整体逼格降低了不少, 教主马车外面的黑玉流苏全都换成了金光灿灿的大金条子,一走起来咣当咣当的。

    这般咣当咣当地上路了, 出行十日,终于遇到一伙劫匪。

    “此山是我开, 此树是我栽!”

    “嘿哈~”

    “要想从此过, 留下买路财!!”

    这地方叫流沙关, 以前是西洲国和中洲国通商的关口,后来废弃了,黄昏古道,落日苍凉,两队车马都将通过关口, 不过一路是往西边去, 一路是往长安去。

    胸肌很大的劫匪头子将鬼头大刀从左手抛到右手, 又从右手抛到左手, 拦在流沙关关口,冲着那队往西边去的马车吼道。

    “大哥,为什么不打劫那个金条挂车外面的凯子?”劫匪小弟好奇问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大哥眸色深沉地望着宫教主的马车队,“一般人会把金条挂外面吗?人们都会把要紧的东西藏起来,说明,对于这队人马来说,钱不是最要紧的,身份才是。”

    “SOGA!”小弟恍然大悟。

    不管怎么样,打劫开始了。

    乒乒乓乓一阵乱砍之后,出关的车队被砍了个七零八落,车夫小厮各自逃命,只剩下一顶失了马匹的轿子。

    “出来!”大哥一刀砍断车辕,挑起帘子,向内看去。

    轿子里坐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一脸茫然地抬起头,看见劫匪头子油光铮亮的胸肌后,咽了口唾沫,陪笑道:“大、大哥,别杀我,我的钱都给你。”

    “咣啷”!

    年轻书生被拽了出来,随身携带的铜锅掉落在地,骨碌碌打着转,好一会儿才停下。

    “这就是我的全部家产了大哥,”年轻书生瘫在地上,神色凄苦,“这次上京赶考又失败了,我的钱都付了房租和路费,算来算去,身边也就只有这口锅,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大哥,他没钱,你猜错了。”小弟大声说。

    劫匪头子的右边胸肌突然抽了一下。

    这时,大金条子马车正从打劫现场旁边路过。

    咣当咣当。

    一种充满诱惑力的撞击声,挑逗着劫匪头子那颗并不安生的心。

    “停一下停一下。”宫教主掀开轿帘,单脚踏上车厢前面用作扶手的横木,抻长了脖子往打劫现场那边看,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幸灾乐祸劲。

    劫匪头子缓缓回过头,一切就像梦幻中的慢镜头,在那般黄金堆砌起来的俗不可耐的堡垒中,却有一个白衣翩然、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登轼而望,一双秋水明眸似有无限天真好奇,目光柔柔落向这边。

    劫匪头子的左边胸肌突然抽了一下。

    左边,是靠近心脏的一边。

    干旱三十多年的人生里,他突然遇见了爱情的甘霖。

    “动手啊,”宫教主第一次看人抢劫,劫匪头子却突然傻了似的呆立在原地不动,宫教主有点着急,嚷嚷道,“快动手啊,傻站着干什么呢!赶紧表演完,我们还急着赶路。”

    “大哥,那娘们挑衅我们,现在怎么办?”小弟附耳过去,低声说。

    劫匪头子这时好像突然醒悟过来了,他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还能怎么办,抢了做压寨夫人!”

    宫教主见那劫匪头子不去打劫,反而向自己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猥琐的笑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时,大金条子马车里的李护法出来了。

    他轻身跃下马车,拦在宫教主身前,挡住了劫匪头子的去路,二话不说,“铮”地拽出佩剑寒湛。

    寒湛通体漆黑,上有冰裂古纹,对月对雪可见鱼鳞状反光,李护法常年随身佩戴,每天擦拭,宫教主还跟剑吃过醋。

    不过此刻,看到李护法一心保护着他,宫教主心里别提多甜蜜了,这些日子的阴霾一扫而空,眼睛里只看得到那勾魂摄魄的背影。

    听说长安天下富庶之地,锦绣衣裳,金玉珠宝,什么样的好东西都有,到时该叫司衣将天蚕丝扯上几尺,让长安的裁缝给李护法做一件束腰的玄色夜行服才是。

    李护法那腰,那腿,穿衣服都是浪费。

    宫教主这一阵神游天外过去,就见李护法正被七八个劫匪围在中间,劫匪头子还在旁边不要脸地掠阵,只要见到李护法露出一点破绽,就立刻猛攻过去。

    一点1v1的公德都不讲了!

    宫教主那张白皙精致的脸庞上,气得浮起一层薄红,如夕照白雪,烛透红纱,美艳不可方物,那劫匪头子稍不留神,就被他吸引得移不开眼神了。

    只见那美人乘风而来,轻飘飘落在场下,好似稍微一推就能倒似的,偏生十支水葱似的手指蕴藏着完全不匹配的力量,所到之处,扇得一个个肌肉汉子骨骼错位、筋脉碎裂,竟似无用的废物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啪!”

    宫教主一巴掌扇在劫匪头子脸上,劫匪头子只觉一股巨力传来,颈中嘎嘣一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过片刻间,地上横七竖八瘫了一堆肌肉汉子,宫教主拍了拍手,跨过重重肉体,就要去向李护法邀功。

    李护法却只是注视着自己的剑,取出一块擦剑的布,沿着剑锋小心翼翼地擦拭到剑柄。

    宫教主突然站住,这些日子来的冷淡,全数涌上心来,他的头渐渐低下去,粉唇亦是紧紧地绷出一条下弯的弧线。

    “哼。”

    出来的好心情全都被李护法给搅和了。

    不过,这也提醒他,这次出来是为了什么。

    他是来找教主夫人的,才不稀罕李护法这个冷漠的木头人!除了保护他,听他的话,就不会自己主动做一点事,不会讲情趣的。

    他要让李护法知道,错过了他,失去了他,对李护法来说,简直是血亏!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失误!

    怀着这样的心思,宫教主瞬间整理好情绪,嘴角再度上扬,走向李护法。

    “哎,可惜了。”

    李护法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宫教主。

    “可惜了,我这身绝世武功,将来就不能用来救你了。以后去了长安,我就是有老婆的人了,不能再陪着你一起疯。我要为她买胭脂水粉,为她赚钱养家,为她铺床暖被,为她出生入死。假如你们两个一起掉进水里,我也得先救她;假如你们两个同时被绑架,我只能先去换回她。谁有这样的好福气,可以成为我宫天雪的夫人。”

    宫天雪洋洋得意地说,“可惜了,那个人不是你。”

    要说梁勉和宫天雪怎么会突然翻脸。

    宫天雪今日格外急躁,推倒梁勉就想强上,梁勉本以为宫天雪只是急性子,美人当前打算半推半就,谁知宫天雪竟然——

    “妖孽!你真是胆大包天,也不出去问问,我梁勉何许人也!你用那些腌臜手段欺负别人倒也罢了,既然弄到我头上,就别怪我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个妖人!”梁勉手指指着对面的宫天雪,大声叱骂。

    宫天雪冷哼一声,正要动手,却见一片黑影无声落在檐上,飞快移动到两人中间。

    “教主,这里交给我吧。”李护法握住佩剑,沉声道。

    宫天雪被他肩膀挡住,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冷峻的侧脸、紧绷的脸颊,顿时心中甚慰,果然那个小妖精赵天德是缠不住李护法的,李护法的心仍是向着他的,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救他……

    “好啊。”宫天雪乖巧。

    李护法虽然感觉有些怪怪的,宫教主张牙舞爪惯了,这时候突然听话,他还有点不适应,但梁勉那边已挟雷霆之势攻了过来,他不得不凝神应对。

    梁勉的武功虽然强,但李护法也不弱,两人相持不下,从屋顶打到院子里,又从院子里打到院子外,宫天雪在檐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心里甜蜜蜜地想着,李护法在为了他和别的男人打架呢,李护法下手真重,该不会是吃醋了吧,李护法出招好快,腿好长啊……

    宫天雪这边完全变成痴汉脸,暂且不提,李护法拔剑与梁勉过了数十回合不分胜负,两人空中一击,梁勉向下坠去,李护法跟着跳了下去,两人落进草丛里。

    梁勉就地一滚,支起身子,向还未落稳的李护法突然发出一招袭击。

    李护法举剑格挡,被震退半个身位,再落地时下盘不稳,他只好也就地一滚,卸去冲劲。

    梁勉见状,猛扑上来,一边穷追猛打,一边骂道:“西洲来的邪.教!竟然做出此等无耻之事,今天我就替天行道,将你们诛杀殆尽!”

    两条习武的健硕躯体扭打在一处,从草丛这头滚到草丛那头,半天也没有分出胜负,然而此处却是视觉死角,宫天雪在寝殿檐上,并不能看到他们,顿时就有些着急。

    梁勉骂骂咧咧,从西洲邪.教骂到无耻妖孽,嘴巴没有一刻停过,李护法听他嘴里不干不净,登时也恼怒起来:“住口,不许你污蔑教主!”

    “我怎么污蔑他了?我告诉你,他改阴阳,逆人伦,先前我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现在明白了,那左浪突然男变女,就是被他用下作手段搞出来的!”梁勉骂道,“左公子才出殡,他就找上我,嘿嘿,我可不是那冤大头,敢对我弄鬼,我要他的命!”

    梁勉一边骂,一边翻身压住李护法,这一回却出奇得顺利,他并未多想,扣住李护法的手臂,便冲他腹部就是一拳。

    李护法似乎有些神思不属,这一拳也没躲过:“唔……”

    拳头击打在肉上发出一声闷响,梁勉只觉得身下压着的柔韧躯体骤然酥.软,仿佛中心凝着的一股气劲被他打散,再也无力强硬抵抗。

    梁勉却只觉得快意,一把揪起李护法的衣襟,将他拽到面前,正待狠狠撂几句辱骂之词,却见李护法正定定地看着他:“……改阴阳,逆人伦,是怎么回事?”

    梁勉一怔,不由自主答道:“他诱骗我另开一处□□,说先养孕囊,待到成熟时便可以男子之身怀孕。这不是改阴阳,逆人伦,是什么?”说完,梁勉就臊得涨红了脸,这种羞.耻事他本来不想提的,不知怎么的就跟李护法说了出来。

    李护法沉吟片刻,道:“你跑吧。”

    “??”梁勉正待恼羞成怒,听见李护法这么冷静地跟他说了一句这个,登时有些莫名其妙。

    “再不跑,来不及了。”李护法沉声道,“你打不过他的。”

    一片风略过草叶顶端,发出沙沙细响。

    宫天雪在屋顶上抻着脖子等了半天,没见李护法和梁勉从那段院墙后面出来,他都快把院墙瞪穿了。

    心头袭上一股不祥预感,宫天雪再等不及,飞身掠过宽阔的庭院,脚不点地便到了月洞门前。

    他一手扶着墙壁,一边跨过月洞门,向门后的草地看去。

    只见李护法一人躺在细草里。

    宫天雪仿佛听见脑袋里一根弦“嘭”地崩断,向前疾走两步,又突然顿住,目光一阵失焦,看不清楚眼前的情形,也不知道是真的看不清,还是不敢看清。

    “你……”心头万般懊悔潮水般涌起,宫天雪俯下身,向李护法颈侧伸出手。

    “属下无能,没抓住他。”李护法忽然沉沉地说。

    宫天雪的诸多害怕,因为这一句话一扫而空,瞬时化成万般委屈,声音也有些不稳了:“你吓死我了,没抓到就没抓到!让他跑好了!”

    宫天雪把手放在李护法耳边,想摸一摸他,李护法却稍稍侧身躲过,一手支起上身,慢慢地爬起来:“教主往后不可再这样胡闹,让男子怀孕,是极其危险的禁术……”

    宫天雪唇角向下撇去:“不用你唠唠叨叨的,我有分寸,那梁勉看着一个正派人士,倒是贼奸溜滑,知道跟你告状——”

    李护法突然“唔”地一声,喷出一蓬血,他想去捂,却没捂住,星星点点的猩红溅落在宫天雪洁白的孝服上,宫天雪有片刻怔忡,眼前大片曝光,竟是又看不清楚了,待他回转过来,看见衣上的红,意识到什么。

    “阿稠!!!!”

    整个院子都跟着宫教主的大叫声抖了两抖。

    教众们从四面八方奔过来,一个个神色紧张,好像辰天教遇到了生死存亡的大危机——要不然教主怎么会叫得那么恐怖?

    待他们看清楚什么情况时,心情更加沉重了,教主正抱着李护法嚎啕大哭,看样子李护法是不行了。

    “阿稠,阿稠,呜呜呜呜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宫天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糊成一团,死死扑在李护法身上,“你答应我要陪我一辈子!你答应我啊!”

    宫教主自打出生以来,都没有哭过这么惨,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掩面,教众们想到李护法生前的种种好处,也不由得默默垂泪起来。

    王护法赶到时,院子里的送葬气氛已经非常浓烈了,他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查看李护法的情况:“老李,老李怎么回事?”

    只见李护法无奈地看着他——并没有王护法想象中七窍流血、脸色青灰——并眼神示意他把宫教主搬开。

    王护法一怔之后,赶紧在宫教主身边跪下来:“教主,您先松松手,李护法快勒断气儿啦!”

    宫天雪一噎,瞪着红红的像兔子一样的眼睛,稍微松了松手臂,王护法赶紧把李护法抢救出来,这时张护法也匆匆赶到,从锦囊里取出丹药给李护法服下。

    “阿稠没事吗?”宫天雪抽抽搭搭地问,“我抽屉里有九转金丹,都给他吃上。”

    “教主,九转金丹那是镇教之宝,可以起死回生的,李护法这点伤还用不着。”王护法赶紧说,生怕宫教主一个激动把九转金丹给李护法当糖豆吃了。

    “咳……我没事。”李护法这时气顺了,也能说出话,他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宫天雪的手,“不要紧张,一点小伤。”

    “呜呜呜呜吓死我了……”宫天雪这时才缓过劲,手脚也渐渐有了力气,他突然想起来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梁、勉!”宫天雪咬牙切齿,“我要你碎尸万段!”说着,五指插.进墙上的砖头里,捏豆腐似的一把揉碎。

    李护法一阵咳嗽。

    宫天雪急忙俯身查看:“怎样?哪里难受?我抱你回去,马上就给你吃九转金丹,你再忍一忍。”

    “这个,教主……”王护法张嘴。

    “闭嘴。”宫天雪恢复果断冷静,反手抹掉脸上的眼泪,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打横抱起了李护法,杀气腾腾地回了教主寝殿。

    王护法和张护法互视一眼,张护法冲王护法微微摇头,示意他随教主去吧。

    吵着吵着,小蘑菇忽然问:“美、美人哥哥是在生我的气吗?他是不是讨厌我?”

    王护法一愣,小蘑菇倒是挺大胆的,直接管宫天雪叫美人哥哥啊。

    “他不是生你的气,他只是,嗯,刚死了老婆,有点伤心。”王护法一本正经地说。

    “死了……老婆?”小姑娘睁大了湿漉漉的眼睛,显然是把王护法的胡说八道当了真。

    当真的不光是小姑娘一个人。

    李护法尾随宫天雪回到寝殿,久久徘徊不去,一直跟着他走进了卧房内。

    宫天雪心烦意乱,随手一道气劲打过去,窗户应声飞了出去。

    他听见响声,才发觉自己用力过猛,本来只是想开个窗户,没想到把窗户打飞了……

    宫天雪发愣,在李护法眼中,他这却是刚刚失去了意中人,沮丧伤心所致。

    李护法本来不是个主动的人。

    但是,看到宫天雪如此心烦意乱,李护法便不由自主想要去劝慰,去陪着他。

    遇到这种事,就算再强大的人,也会受不了,刚刚寻觅到一个看对眼的人,如胶似漆了几天,就被强行分开,阴阳永隔,这势必会在宫天雪心中留下创伤,无论如何,这个时候也不能放着他不管。

    李护法来到宫天雪身后,低声道:“教主,节哀。”

    宫天雪没吱声,他心里本来一团乱麻,想着自己费尽力气,才搞到左浪这么个体质正合适的准教主夫人,现在可好,左浪自己不争气,劝他不要在特殊时期拈花惹草,他偏偏要去调戏什么小村姑,白白作掉了自己的性命,害得宫天雪本来周密的计划彻底完蛋,他不恼火才怪!

    但是这恼火,这心烦意乱,落在身后的李护法眼中,似乎变成了……悲伤过度?

    宫天雪有点想笑,又有点生气,李护法这个人,什么都懂,唯独不懂人心。

    他宫天雪是何等样人,怎么可能轻易因为皮相喜欢上左浪呢?若说一见钟情,他也得看上一个和自己相貌差不多的人吧,哎,可惜这世间,真是没有人比他自己更好看了。

    宫天雪这边自恋心思转来转去,表面上却是皱着眉头、默不作声,周身仿佛散发着浓浓的怨念。

    李护法自后方,看见他绷紧的脸颊,不知何时,原来那个脸颊鼓鼓的小孩子,突然长大了,变成了会喜欢别人、会为了别人伤心难过的青年。

    长大?

    李护法脑海中划过这个词,突然警醒,是了,宫天雪长大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他不能再回避这个问题。

    无限制地纵容着,就算宫天雪要拉着他一起玩亲亲抱抱的游戏,他也由着他来,那是因为他觉得宫天雪还没长大,就算做大人的事,也像是小孩似的,这样的宫天雪,让他不忍心放着不管,让他不忍心离开。

    不,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李护法上前一步,贴近宫天雪的肩膀,虽然贴得足够近,却并没有碰一碰他。

    “生死有命,不是人能够强求的,教主若是心情不佳,我们也可以出去散心,或是回西洲去,长老会那边,我会去说。”

    宫天雪仍是不吭声,眼睛望着外面。

    “教主……你是在自责么?左公子那样的身体条件,夭折也是……没办法的事,生死之事,命中注定,不是以一人之力就能篡改的,教主也不必苛责自己,是左公子的命不好。”李护法今天的话格外多,简直搜肠刮肚,把几天的说话量都给预支了。

    然而宫天雪仍然不说话,也不动,像一块漂亮又死气沉沉的玉雕。

    李护法也跟着心中难过起来,却又毫无办法,手指在佩剑剑柄上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终于伸向宫天雪肘边,慢慢地、温柔地将他拥住。

    宫天雪简直心花怒放,死个左浪,虽然让他前功尽弃,但是能得心上人这么一抱,什么都值了。

    不行,他不能破功。宫天雪强忍着跟李护法和盘托出真相的冲动,腮帮子咬得鼓鼓的,这一来,在李护法眼中,又变成了心痛难忍的证明。

    两人就这么抱了半柱香时间。

    李护法似乎感觉这么抱着也不是个事儿,便问:“教主,你好些了吗?我去修窗……”

    “没好。”宫天雪抓住李护法的手,不让他松开自己,“浪儿走了,我心中难受,想着头七那天去送送他,虽然我和浪儿还没有成亲,但送他下葬,还是要穿孝服的,今天你就和我一起去,买些丧葬用品,我也不懂这些,你帮我挑一挑。”

    李护法叹了口气:“教主乃是重情之人……但为了一个相识几天的人戴孝,未免有些过了。”

    宫天雪一听,突然“情绪失控”,转过身,一头扎进李护法怀里,一边拱来拱去,一边嚷嚷着:“我好伤心,我就要戴!你不安慰我就算了,你还训我!你训我!”

    李护法无奈,一番抚慰之后,只能由着宫天雪去了。

    要说宫天雪怎么有心思去参加左浪的葬礼。

    那也得怪王护法之前借给他的精装绣像全本小黄.书,里面有个场景宫天雪印象特别深刻:江左某名门子弟未及弱冠而夭折,有传言是因为他的未婚妻娇梨小娘子命中克夫,这名门子弟的大哥听信传言,对娇梨没有好脸色,到了葬礼那天,却不巧撞见一身雪白孝服哭哭啼啼的娇梨,那叫一个唇红齿白,乌发如瀑,大哥登时心猿意马……书中有个俗语,说“要想俏,三分孝”,被宫天雪牢牢记住了,还用朱笔在下面画了两道短粗的杠子。

    话说既然决定了要穿孝服勾.引李护法,宫天雪便拉着李护法去制衣店选衣服,制衣店的掌柜不在,只有一个小店员看店,看见宫天雪这样美貌男子进来,不由得呆了片刻,听说他要买孝服,又同情心爆发,将店里各种款式的孝服都拿出来一字排开,给宫天雪挑选。

    宫天雪看着这些孝服都白擦擦的,搞不懂有什么区别,便选了一件料子粗的,感觉更有诚意,李护法却按住了他的手,道:“这是粗麻衣,逝者的子女才穿。你与左公子仅算朋友,穿白布即可。”小店员在旁连连点头。

    “那你帮我选一件?”宫天雪兴致勃勃道。

    李护法果然认认真真地挑选起来,将所有孝服看了一遍,选出两件,递给宫天雪。

    宫天雪愉快地抱着衣服去帘幕后面换上。

    少顷。

    暗色的幕布拉开,宫天雪一袭白衣,缓步走出。

    小店员此时完全忘记了这位客人是在试孝服,小步趋上前赞叹:“这身衣服真适合公子,衬得公子英姿无双,若是再加上一把白扇子,简直就是神仙中人了!”说着,从桌边拿起一把纸扇,递向宫天雪。

    宫天雪也不客气,接过纸扇,“哗”地展开,白纸与白皙修长的手指竟分不出彼此,扇端轻摇,乌发满肩,白纸半遮住张扬恣肆的美貌,真如小店员所说,多了几分含蓄优雅的气质。

    唯独那双星海似的墨瞳,直率凛冽地望过来,仿佛要把人的魂魄都吸走。

    “怎样?”宫天雪等了半天,不见李护法回答,便主动问。

    李护法睫毛微颤,似是意识到宫天雪态度的不对劲,后者并没有半分悲伤之色,反而是跃跃欲试地在问他好不好看?

    “嗯。”李护法垂下眼睛。

    “嗯算是个怎么回事??”

    返回教主寝殿之后,宫天雪有些恼火地把衣服包裹往床上一甩,气哼哼地自言自语道:

    “还说不陪我去左浪的葬礼了?这是存心晾着我是不是?不陪就不陪,谁稀罕的你陪,等到葬礼上我再找两个身强力壮的武林人士,让他们怀了我的孩子,我就不信这次还不成功……”

    宫天雪一边盘算着鬼主意,一边走过去把窗户打开,又在鼻端厌恶地扇了扇风:“臭死了!床都换过一张了,怎么还这么臭!这次找身强体壮的再不行,干脆就用你的身体算了!”

    这声过去,宫天雪又沉默下来,望着墙壁出了一会儿神,想到那个人若是怀了他的孩子,揣着沉甸甸的身子,面露窘迫慌乱之状,该有多么妩媚可爱啊……这想象力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放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不成,在体内植入孕果之术,还是太凶险,母体又要受很多罪,像左浪那样连孕囊都没长好就死了,也足证其凶险,这种事想想就罢,绝对不能用在李护法身上的。

    唉,可惜可惜,看来是没希望见到李护法和他的结晶了……宫天雪叹了口气。

    李护法蹑足而行,侧身贴在门边,听里面动静,他想着,教主虽然武功高强、修为高深,但于人情世故方面,还是天真单纯了些,比不得左浪那样的市井之徒,若是左浪胆敢欺骗玩弄于教主,他李护法在外面听着,也可以及时制止。

    这时,屋内一阵衣服窸窣声,想是有人在宽衣解带,李护法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门缝里传来宫天雪奇怪的声音:“你干什么?”

    左浪的声音有些不稳,带上几分压抑的喘.息:“这里有些热,我脱了褂子,省得出汗。”

    “哪里热了?”宫天雪莫名其妙,“又没到夏天,夜里还是挺凉的。”

    左浪“嘿嘿”赔笑。

    李护法的脸快要贴到门上,佩剑寒湛不知何时抽出一寸,露出一段雪亮的反光。

    “你坐过去点,既然热,还挤得这么近做什么。”宫天雪嫌弃道。

    左浪显然没照办,他低笑着说:“春宵苦短,我怎么舍得离开美人片刻。”

    宫天雪总算听出左浪的调戏之意,他也不是不通人事的黄花大闺女,沉默了一阵后,说:“你刚才说,愿意和我在一起,是真的假的?”

    见宫天雪果然有意,左浪立刻赌咒发誓:“苍天可见,我是真心实意喜欢公子的。”

    “你说愿意倾家荡产和我在一起?”

    “是,为公子赎身,要我付出白银千两,我也愿意。”左浪信誓旦旦道,简直把自己都要感动了。

    宫天雪暗想,白银千两就倾家荡产了,这姓左的家底也不是很殷实嘛。

    左浪当然不知道宫天雪在想什么,他吹完那个牛逼之后,又往回收了收:“当然,一下从钱庄里取那么多钱出来,没有那么容易,请公子再给我些时日,待我打点一番,不出一个月,妥妥给公子赎身。”

    先是明天,又是一个月,左浪这样的伎俩不知道给多少他垂涎过的美人用过,那些美人无不感动于他的真诚与有钱,纷纷投怀送抱。

    至于赎身嘛,左浪至今还没有从钱庄里为了这种事提出过一块铜板,通常都是白嫖完了,提起裤子就走。

    左浪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眼中观察着宫天雪的反应。

    宫天雪果然感动于他的真诚,眼睛亮亮地望着他。

    而门外的李护法,正待推门而入,就听见宫天雪说:“我不用你倾家荡产,只要你有这颗心就好,你愿意为我付出一切,我自然会好好待你,教主夫人的名分,少不了你的,将来就算你老了,我们教中也会好吃好喝供着你。”

    内室静了半晌,李护法将佩剑退回剑鞘。

    是了,宫天雪一心想着要完成寻找教主夫人的任务,既然他已经看中左浪,就算左浪想耍小花招,也无法与辰天教上下千把人对抗,他又担心个什么劲呢?

    “教主……夫人?”左浪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大概意思他是明白了,这美人果然头脑简单,被他一番赌咒发誓给忽悠过去了。

    “你一定要记得,你今天发过这誓,将你的身子给我。”宫天雪主动迫近左浪,白皙修长的手指自他胸前缓缓划下,左浪心头一荡,身子震颤,登时便有热度向腹下冲去,烛光摇曳,床幔轻掩,正是缠.绵享乐的好时候。

    左浪已然魂不守舍,全然没注意到宫天雪的手指落在他腹部,一边规律地旋转揉弄,一边笑着向他贴近来,眉目含情,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的肚子。

    “至于我是用它来做什么,你都不许反悔。”宫天雪十分“慈祥”地注视着左浪的肚子,温柔地补充道。

    “那、那是自然。”虽然感觉有些怪怪的,但美人当前,左浪的脑袋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之后低语呢喃,衣裙轻解,已是私密之事。

    半开的门无声合上,门外黑影虚晃,消失在墙头,只留下墙上细草,无风自动。

    等到第二天早上,李护法气压低沉地从房间里走出来,迎面碰见王护法和张护法手里端着盛放教中重要文件的方匣,一边闲聊一边往前走。

    王护法道:“真不愧是教主,效率就是高,咱们才搬进青楼一天,教主夜里就留下人了。”

    张护法点头:“是啊,教主何等品貌的人物,不愁找不到良配。”

    王护法突然叹息:“唉,亏得我一直看好李护法,现在看来,兔子不吃窝边草,还是一句真理啊!”

    说着,抬起头,好像不小心在别人背后说坏话突然被撞见一般,神色慌张地看向李护法:“哟,这不是老李吗!”

    李护法:“……”

    两个人送文件很快变成了三个人。

    张护法在前面开路,王护法和李护法并肩走着。

    王护法一向舌绽莲花闲不住,这会儿绯闻当事人也在这里,他的嘴巴就像没把门一样,嘚啵嘚啵说个没完:“……李护法啊,你觉得,咱们这个新任教主夫人,能通过长老团的审核吗?你看他脚步虚浮,一看就是没有修为的,目光无神,身体也不是很好,虽然皮相尚能过眼,但绝对比不过教主天人之姿,这筛选教主夫人的两个条件,都没有达到,长老团那里,恐怕很难交代啊。”

    李护法:“……”

    王护法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一脸的便秘:“但是拦不住教主对人家有情,还是一见钟情,才认识没一天时间,就留宿寝殿了,真爱当前,这教规啊,也算不得什么了。”

    李护法:“……”

    眼看到了教主起居的院落,王护法还在说:“……当然,李护法,我是绝对站在你这边的,我一直很看好你!像李护法这样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贤能之士,哪是那些狂蜂浪蝶能比的?”

    “咳咳。”张护法清了清嗓子,示意王护法别再胡说八道。

    王护法闭上嘴巴。

    就在这时,院内忽然传来一声哀叫,似是痛得狠了,绷不住求饶,尖处嘶哑破音,显然这一晚上没少叫。

    王护法有点不敢看李护法的表情,只能跟张护法做了个怪脸,表示“老子很尴尬”。

    空气静了半晌。

    李护法低声道:“方匣给我吧,我送进去。”

    王护法愣了一愣,抓抓头,干笑道:“嘿嘿,也是,以往这些贴身的事情,都是李护法伺候着的,那这次,就也交给李护法。”

    李护法一点头,接过方匣,在门上重重叩了三声。

    “进来。”宫天雪的声音倒是状如平常。

    李护法垂下眼睛,将门推开,步入幽暗的内室,内室之中帘幕低垂,能够闻到一股浑浊的味道……像是血腥和排泄物的味道。

    李护法的眉头皱了起来。

    “李护法?”宫天雪觉察到脚步声有点耳熟,从床里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果然见到幽暗处,李护法侧身站在那里,黑色劲装几乎与幽暗的背景融为一体。

    只有门缝里透进来一溜光,将李护法腰背的纤韧轮廓微微勾勒出来,暗影落在他脸上,看不清楚表情,宫天雪却没来由心里一紧。

    本来就是要气死李护法么……

    现在竟然还担心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宫天雪,你好歹也是辰天教教主,不说让你杀人如麻,一点小屁屁事你都纠结,你还能不能行了?

    宫天雪心思既定,双手迅速解开腰带,将亵衣弄得松松垮垮,又捋散了一头乌发,这才撩开床帐,慢悠悠地下了床。

    宫天雪身上无一处不好看,一双玉雕似的纤足踩在暗色地板上,轻盈得没有一点声音,走过半个房间,来到李护法身后。

    李护法放下方匣,便觉一股熟悉的气息自身后袭来,他立即转身格挡,却被宫天雪随手拨开,一把掐住他的腰,带进自己怀里。

    挑不出一丝瑕疵的美貌盈满视野,李护法微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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