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勿买

萧鱼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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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小天使们支持正版~此为防盗章  聂孙氏看着小家伙儿的眼睛仿佛淬了毒, 现在的她简直是进退维谷, 前有沈恒安堵着门, 后有聂芸娘举着刀,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可惜还没等她扯开嗓子嚎,沈恒安就已经大步走过来,提起她的衣领,将她扔出门去。

    院子里的地被冻得硬邦邦的,聂孙氏在地上打了个滚, 没沾到多少泥土,倒也摔得七荤八素, 龇牙咧嘴。

    男人的目光落在聂老二身上,道:“你是自己个儿走, 还是我送你出去?”

    聂老二早就被这瞬息万变的情势吓得两股战战,如何敢再说些什么, 慌慌张张地跑出屋, 连自家婆娘都没扶,一溜烟地出了芸娘家的大门。

    聂孙氏爬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土,骂骂咧咧地追上去。

    沈恒安放下怀里的小长乐, 十分有礼貌地对着刘家两位舅舅问好,又同芸娘的几位堂哥堂姐夫打了招呼。

    众人早就在聂刘氏出殡那日见过, 不算陌生, 只是刘丰年的脸色算不上好, 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外甥女儿别跟着疤脸男人走得太近,谁曾想这人竟然连招呼也不打就能自己进屋,再看明湛同他熟悉的那模样,一想便知芸娘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刘延年哪里会不知长兄心中的想法,只是他瞧着这沈恒安来得这样快,又三两下就吓走了聂孙氏两口子,可见是个把芸娘放在心上的,若是两人在一处,倒不必担心他们姐弟俩以后会受欺负。

    眼瞅着到了晌午,该准备饭菜了,沈恒安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刘丰年的脸色已然黑如锅底,终是按捺不住,起身想要赶人。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自家兄弟一把拽住,“大哥,我有话同你说。”

    几位女眷去了厨房帮忙,堂屋中留下的是刘焕闻刘焕礼堂兄弟俩人,刘延年让他们同沈恒安说着话,拽着刘丰年出了屋子。

    北风夹裹着雪花一下子拍到了人的脸上,刘丰年搓了搓手,“不成,我还是得先把那姓沈的小子弄走,咱们一家子吃饭,他杵在这儿算哪门子事儿!”

    “大哥!”刘延年拿他这个急脾气没办法,低声道:“你说沈恒安是不是对咱们家芸娘有意?”

    “那还用说!”刘丰年没好气地说道:“他那一对招子恨不能粘到芸娘身上去,憋着坏呢!”

    “我倒觉着这小子人不错。”刘延年道:“这世道,芸娘一个姑娘家带着明湛生活到底不容易,不然也不会拿刀子吓唬聂家那两老泼皮,家里头没个男人不行……”

    话说到这里,刘丰年也回过味儿来,“你是说那沈恒安?”

    他顿了顿,又猛地摇头,“不成不成,你看那小子凶神恶煞的,咱们芸娘玉一般的人物,不说嫁个举人老爷,也不能给个糙汉做媳妇,他知道心疼人吗?万一闹点儿别扭,打人怎么办?”

    刘延年顿时也陷入了沉思。

    要说聂芸娘的亲事,当真是个难题。

    天仙儿一样的姑娘,本该不愁嫁,可偏偏错过了最好说亲的年纪,如今同芸娘年岁相当的,孩子早就满地跑了。

    这村里倒是有娶不上媳妇的光棍汉,可那样的人能嫁吗?刘家两位舅舅压根就没考虑过!

    前些时候,刘延年在外头喝酒,倒是有人同他提了一桩,说县儒学里当训导的林举人有意续弦,只比芸娘大三岁,再合适不过的,但就一点,这举人前头的娘子留下了个哥儿。

    刘延年舍不得芸娘嫁过去给人当继母,又觉得这么好的亲事可遇不可求,也没一口回绝,只说是问问外甥女的意思。

    兄弟俩没了声响,屋里头的沈恒安听得有些心焦,他特别想冲出去跟刘家的两位舅舅表忠心,说自己疼惜芸娘爱宠她还来不及,哪里会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

    可惜他不能。

    沈恒安的目光落在聂明湛身上,眉头微微一动,招手叫他过来,附耳低语了几句。

    因着帮忙的人多,没多会儿功夫就整饬出两桌吃食,男女分桌而坐,聂明湛和周长乐因为年纪小,跟着坐在女眷这一桌。

    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阿姐身上好香啊。”聂明湛坐在芸娘身侧,歪着头道,“是沈哥哥送的香粉的味道。”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

    聂芸娘面色一僵,很快便恢复了自然,泰然自若道:“沈大哥前几日去了京城,我托他帮我捎了一盒七宝轩的脂粉。”

    “原来是这么回事。”大舅母刘王氏忙打圆场道:“这七宝轩我也是听过的,京里有名的铺子,我和你二舅母私下里还说,不知什么时候能去逛一逛呢!”

    “大嫂快别说了,咱们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还跟小姑娘似的爱俏,叫小辈们听了笑话。”二舅母刘吴氏眉眼弯弯,一脸和蔼之色。

    顺着这个话题,她们又同芸娘聊起了京城时兴的花样、头面,倒是将方才的小闹剧翻了篇。

    可另一桌,刘丰年显然动了怒。

    他一双眼盯着沈恒安瞧了又瞧,也没瞧出这姓沈的小子哪里好,抓起桌上的酒壶,拿了个茶碗过来,直接将那醇香呛鼻的酒倒了满满一碗,递到沈恒安面前。

    “舅舅赐酒,不敢推辞。”沈恒安将那一碗酒喝了个干净。

    “好小子!”刘延年看到他眼睛眨也眨,心中不由赞了一句,就连芸娘的两位堂兄也觉得这沈恒安是个爽快汉子。

    刘丰年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轻飘飘地不得劲,又倒了一碗,“再来!”

    如此反复,不知几碗酒下了肚,沈恒安面上一片酡红,嘴角含笑,表情柔和,就连那脸上的疤,看上去也不那么可怖了。

    芸娘那桌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这才留意到这边的动静,但见刘丰年又倒了一碗酒给沈恒安,不由皱起眉头。

    “你舅舅旁的毛病没有,就是这好酒,一辈子也改不了。”刘王氏笑,“不管他们,咱们先把这桌上的碗碟收了罢。”

    自己家中,哪里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芸娘瞥了一眼颇有几分醉意的沈恒安,敛起心神,急忙道:“两位舅母坐着吧,我来收拾就行。”

    刘吴氏差儿媳妇同侄媳妇并自己的女儿帮忙,待芸娘收拾洗刷完毕,才发现,她舅舅竟把沈恒安给灌醉了。

    刘焕闻和刘焕礼两个人将他扶到一旁的榻上,随口说了句,“还挺沉。”

    刘丰年轻哼一声,自斟自饮了一杯。

    芸娘倒了茶,端到他近前,“这酒已放凉了,喝了难免伤身,舅舅还是喝杯茶吧。”

    “倒还管教起我来。”刘丰年接了茶,问,“这姓沈的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芸娘自是明白舅舅这话的意思,但她只能佯装不知。

    “芸丫头,你可莫敷衍我,这小子的心思摆在脸上,你难道看不出来?”外甥女的聪慧,刘丰年早就有所知,见她这样子,何尝不明白,叹了口气,干脆把话说得明白了些。

    聂芸娘脸色一红,低下头,道:“我要为娘守孝三年,时日一长,他的心思自然就淡了。”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刘王氏快人快语,“守孝三年耽误的是你自己个儿,你要真想绝了他的念想,就该早日找个人嫁了才是。”

    刘延年适时地提起林举人来,刘丰年点头,比起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他自然更希望芸娘能嫁个知根知底的人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看着也放心些。

    芸娘摇头,“明湛还小,我不想让他受寄人篱下之苦。”

    她这话几个长辈不好反驳,就算人家愿意芸娘带着明湛嫁过去,到底还是不如自己家舒坦的。

    “你既然不想嫁人,舅舅自然也不会强逼于你,但这姓沈的小子……”

    芸娘笑,“舅舅莫看他在这柿林村落了脚,但数日间能往返京城与此处,可见他绝非寻常人,说不定早就娶妻生子,我与他自不会有什么瓜葛。”

    “上回你还同我说,与这沈小子不再来往,这才几日,他就登门入室了,莫不是又诓我?”刘丰年怕这小子花言巧语哄了自己的外甥女,又道:“你也知道他极可能娶妻生子了,可别一时糊涂。”

    芸娘低低应了声,才道:“倒不是我非得与他有所往来,这事儿实在三言两语难说清楚。”

    她犹豫片刻,还是将牛二柱的事儿说了。

    还不待刘丰年发火,一直和蔼可亲的刘吴氏就已经怒不可竭。

    “好不要脸的一家子!做出这等腌臜事儿来,竟还好意思腆着脸上我们家的门!”

    聂家的老宅子,在这三乡五村都属难得一见。

    原先一座破落小院,弟兄俩分家之后各占东西一侧,后来聂炳才发了家,便将属于自己的东院推到重建,还朝东再扩了十余丈,才有的这么一座二进青砖瓦宅。

    聂老大搬到镇上不久,聂炳仁两口子便借口自家要修屋顶,住了进来,这一住便是十几年。

    哪怕是刘月梅因着夫君去世,变卖家产回村之后,他们也没搬走。

    如今,聂炳仁夫妇俩住在北边的正房,还未出嫁的聂桃儿住在东耳房,东厢房则住着聂杏儿和牛二柱两口子,聂芸娘带着聂明湛住在刘月梅母子俩所居的西厢房。

    现下,西厢两间与东厢空的一间皆住了刘家人,聂芸娘姐弟俩今晚则要在正房的西耳房对付一晚。

    家里头只余下了南边用来堆放杂物的倒座房。

    聂芸娘一手牵着聂明湛,一手拿着烛台,引着沈恒安进了这南边的倒座房。

    若不是家中人多,聂芸娘是决计不会让他留宿的,除了怕惹来闲言碎语之外,亦是由于男人的雷霆气势,免不了让人心中惧怕。

    屋中只有一宽窄约莫三尺的矮床,墙壁上还挂着农具,瞧着灰扑扑的。

    聂孙氏只说剩下这一间能睡人的房子,聂芸娘没多想,进门看着里头的布置,脸色顿时有些复杂。

    她虽然不清楚沈恒安的家世背景,但只看那人说话的气势,穿戴的衣着,便知晓他哪怕不是勋贵人家出来的,也是个富家子,恐怕是没有睡过这乡下的木板床。

    出乎意料的是,沈恒安丝毫嫌弃的表情都没有,将那床上的烂絮提起来抖了抖土。

    大抵是看出芸娘心中的想法,他笑道:“以前打仗的时候,时常就睡在野地里,以天为盖地为庐,现下既是借宿,能有个能睡觉的地方便很好了。”

    聂芸娘万没想到沈恒安竟是军旅出身,听罢这话再瞧他脸上那到疤,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倒是聂明湛,许是这几日同沈恒安熟了,竟一点也不怕地凑近了问:“沈哥哥脸上的伤是打仗的时候留下的吗?”

    “明湛!”聂芸娘急斥道。

    无论男女,破相都乃人之痛楚,如何能这般直白发问。

    “无妨。”沈恒安半蹲着身子,平视幼童,扬眉一笑,道:“这疤确是战时所受之伤,当时军中缺医少药,又非要害之处,干脆就没治,明湛可觉得哥哥可怖?”

    聂明湛眼睛亮亮的,那是孩童独有的天真光芒,他大声道:“才不是呢,沈哥哥是大英雄。阿姐,你说对不对?”

    望着弟弟那漆黑明亮的眸子,聂芸娘唇角一弯,点头笑,“对。”

    寥寥数语,即便是聂芸娘这样久居深宫之人,也能想象得到战事惨烈的景象。

    “沈哥哥,你跟我讲讲你打仗的故事,好吗?”聂明湛将希冀地目光投向沈恒安。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几声咳嗽,又急又促。

    聂芸娘脸色微红,“明湛,很晚了,沈大哥该休息了。”

    聂明湛依依不舍,沈恒安帮着劝了几句,又应下改日同他讲故事,这才将小家伙儿安抚好。

    聂芸娘出了屋,果不然瞧见大舅刘丰年与二舅刘延年站在外面院中。

    她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柔声道:“明湛,阿姐有话同舅舅们说,你先回去。”

    大抵是丧母之后又被逼迫着过继,聂明湛对聂芸娘的依赖心极强,听得这话,纵使不情愿,也乖巧地点头,“那我帮阿姐把被窝暖得热热的,等你回来。”

    芸娘微微笑,眸色灿人。

    夜里风大,刘家两兄弟都将手揣在袖子里,聂芸娘觉着手露在外头有些冷,跟着学,偏她那袄子是个窄袖,难塞的很。

    看着外甥女笨拙的动作,原本严肃的刘丰年绷不住,笑道:“快别忙活了,我们这大老粗的举止,哪是你捧惯了手炉的人学得来的。”

    聂芸娘羞赧一笑,道:“两位舅舅还不睡吗?”

    二舅刘延年叹息道:“哪个睡得着呦,叫你跟着我们去县里,偏生性子倔,非得待在这儿,旁得不说,光是聂老二那口子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何必呢。”

    提到聂孙氏,聂芸娘面色微沉,道:“舅舅不必为我担心,我自留下,便是不怕她的,倒是她,占了我家的宅院,又抢夺我娘留下来的东西,还逼着明湛过继,前几日忙着丧事,没时间与她说道这些事,如今既有了空,自然得把该我们的都要回来才是。”

    刘延年摇头,“你一个姑娘家,哪里是那个老泼妇的对手,平白地为她坏了名声,不值当的。”

    “舅舅放心,我自有法子。”聂芸娘知道,让她和聂孙氏比谁骂街骂得很,她绝不是对手,可在宫里头那么些年,她要治人,法子多得是。

    刘丰年倒是瞧出这个外甥女是个有心气的,拦住还想再劝的弟弟,对聂芸娘道:“成,要是遇着难处,记着同我们说一声。”

    聂芸娘应下了,瞧着大舅舅欲言又止的样子,疑惑道:“您还有事儿?”

    “那个姓沈的小子,你同他没什么吧?”想到刚才侄女敷衍拒绝说亲的事,刘丰年心中总归有些不安。

    聂芸娘无奈,“我同沈大哥才识得三日,能有些什么?舅舅莫要胡乱揣测,万一叫人家误会了,可就说不清了。”

    刘丰年松了一口气,点头,“那便好,这沈小子虽说是你爹的故旧,但咱谁也不认识,他面相凶恶,行事乖戾,还是莫要深交的好。”

    这话……就差没给沈恒安盖章坏人两个字了。

    “我晓得的。”聂芸娘点头,犹豫片刻,还是解释道:“舅舅还是莫要以貌取人,沈大哥脸上的伤,是打仗的时候留下的,非是他所愿。”

    舅甥三人站在院中说话,沈恒安耳力极好,几乎字字句句都听得分明。

    听得聂芸娘出口维护他,幽暗深邃的眸子中流露出一丝笑,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一年,才十三岁的聂芸娘挡在他面前,绷着一张俏脸替他辩驳,“这包子分明是你们刚才送给他的,怎生又诬赖是他偷得,当真以为没人瞧见不敢说话吗!”

    翌日,雪停风住。

    聂芸娘将刘家人送到村口。

    刘丰年将抱在怀里的聂明湛放下,叮嘱她,“有事就让人捎个口信来,得了闲,来舅舅家里住几日。”

    表妹也邀她,“我家这皮猴子,也就在芸姐这样的仙女面前肯乖乖听话,你也得来我家玩才是。”

    “芸姨来我家,我叫我娘做枣子糕给你吃,可香了。”

    表妹弹个儿子的额头一下,嗔怪道:“就知道使唤你娘我。”

    母子逗趣,冲淡了离别的伤感,引得众人都面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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