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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裕跟着恋暖暖的脚步，走出榕树的树冠范围就是一条仅仅一米宽的小路，路两旁长满了竹子杂草之类的植物，偶尔会有两颗他叫不出名字来的树，都大得出奇。
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东方裕走着走着身后就时不时响起鞭炮声，有时候只是稍纵即逝的一声”啪“，有时候是可以持续上两三分钟的鞭炮声，或者更长。
A市是明令禁止燃放烟火鞭炮的，但是他记得小时候曾经在家偷偷放过。时隔这么多年，他忽然……有点怀念这种热闹的声音。
前面恋暖暖还在不断地前行，他也只好跟着，直到她停下来。
恋暖暖停在一口农田灌溉用的水井旁边，他指了指水井：“你肯定没见过这种东西吧？”
东方裕看向水井，井口四周的草可能是因为长年有水灌溉，绿意逼人。井壁应该是水泥，水位颇高，他能看到略显浑浊的水……这样的东西，他确实没见过。但是——“你就带我来看这个？”
“当然不是！”恋暖暖一脸“你也太小看我了”的表情，拉住东方裕的手就继续往前走。
东方裕任由恋暖暖拉着，一边看路两旁纵横交错的阡陌，一边被她拉着走。
路是有尽头的，他们走到尽头就是一个坡度很高的斜坡，三米左右，上面是平路，东方裕知道坡的另一面肯定有另一番光景，但是要爬上去。
恋暖暖说：“不用爬，你助跑一段距离，一鼓作气跑去就行了。”说完他不给东方裕任何的反应时间就一鼓作气跑了上去，然后站在上面跟东方裕招手。
东方裕不理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气定神闲地微微向前弯身，一步一步地走上去。
恋暖暖：“……”她忽然间感觉自己好傻。
东方裕到了上面之后，果然看见上面是可以容两辆汽车并驱的平坦到不能再平坦的黄沙路，一路蜿蜒，看不到起点和终点。他站在这上面，后面是阡陌纵横的田野，前面就是中午在路上曾经恋暖暖兴奋起来的那条海。
这里虽然没有加州一号公路的名气那么大，但是其实看在东方裕眼里，也算是一种景观了。
应该是为了安全起见，从他现在站着的路上下去之后还要越过一片平地才能接近海，而海边还种着他叫不出名字来的树，那树跟盆景一样高大，枝叶交错，在海边筑起了一道防护线。
恋暖暖指了指路下面的平地和海边的那些树说：“应该是怕有调皮的小孩跑下去。”说着她就坐到了靠海的那边路的路边上，脚顺着坡面下垂，紧紧贴着那些绕着坡面生长的藤蔓植物，然后抬头看着东方裕，“坐啊。”
东方裕嫌弃地看了眼地面上的黄沙，一副打死他也不坐下去的表情。
他有洁癖。
恋暖暖撇了撇嘴，“都到了这种地方了你还放不开？坐下吧，裤子沾上的黄沙很容易就可以拍掉的。”说着她屈起腿，手肘搁在膝盖上，撑着下巴闲闲地看着东方裕。
东方裕放眼看了看海的另一边，似乎又是另一条村子，房子参差不齐地分布着，似乎没什么好看的，他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下来看海，还不忘警告恋暖暖：“不准告诉别人我坐地上。”卓林那帮家伙知道的话，估计以后不管是办公室还是哪里，他都不会有座位了，他们会直接叫他坐在地上办公。
他想了想那个画面，根本不在他能容忍的范围内。
恋暖暖笑了几声：“对了，有件事情我没忘了告诉你，你平时不要太大惊小怪，不要太注意我的肚子。我妈那双眼睛有多犀利我自己知道，你太明显的话她看出来我怀孕，就完蛋了。”
“完蛋？”这两个字囊括了很多种后果，他不明白恋暖暖具体说的是哪一种。
恋暖暖望着微波粼粼的海面：“所谓完蛋，彻底的话她会逼着我去堕胎，不彻底的话逼着你跟我领结婚证。这两样，你都不愿意吧。”
东方裕的唇动了动，却又什么都没说，过了好半晌他才开口：“恋暖暖，其实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他的语气不冷也不疏离，类似于那种开玩笑的语气。
可是恋暖暖绝对不会认为东方裕在开玩笑，她“嗯”了声：“这位爷，那你要不要打赏打赏一下小的？”
东方裕忍不住扬了扬唇角，“想得美。”
恋暖暖也笑了，只是看不出来是苦笑还是什么。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恋暖暖垂挂着双腿研究那些藤蔓植物，东方裕的视线落在银白的海面上，心情平静。
很多年后，东方裕才知道两个人这样静静地坐在海边看风景，其实是件很奢侈的事情，只可惜当时不懂。
夕阳的最后的一抹余晖消失在地平线，远处传来鞭炮的响声，天空中绽开第一朵烟花，恋暖暖终于站起来拍拍屁股：“好了，我们回家吧！吃年夜饭！”
回家，吃年夜饭……这对东方裕来说，是很温暖的两个字眼。他心里也被这两个字眼翻起一股已经有很多年没感受到的温暖。
东方裕站起身，恋暖暖立马绕到他身后帮他抖落裤子上沾的黄沙，他自己拨手上沾到的，可是只能拨去沙粒，手掌上那浅浅的黄色怎么都解决不了。
恋暖暖看了看东方裕的手，掏出来一张纸巾帮他擦，边擦边说：“完全擦掉是不可能的，只能回家去洗手了……”
浅浅的夜色下，眼前的女子眉目温柔，莹白的小手托着他宽大的手掌，另一只手在他的掌心细细地擦拭着，他忽然就失声叫了一声：“恋暖暖。”
“嗯？”恋暖暖停下手上的动作，掀起眼帘看着东方裕。
“没什么。”东方裕说。他只是想确认眼前的人是恋暖暖，那个纠缠了他这么久，让他从不屑一顾到频频关注的恋暖暖。
恋暖暖奇怪地看了眼东方裕，用力地在他的掌心上擦了两下：“好了，回家。”
东方裕点了点头跟着恋暖暖走，走了没两步就要走下坡路，恋暖暖已经张开双手做好了乡下俯冲的姿势，他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不等恋暖暖问，他就兀自说：“控制不好你到了下面也不能收住脚步，你确定你不会摔倒？”说完不等恋暖暖回答就又径自说，“别乱跑，抓紧我的手。”
恋暖暖求之不得，生怕东方裕会反悔一样抓住他的手，然后跟着他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终于走完这段下坡路，恋暖暖还是抓着东方裕的手不放，但是东方裕也没说什么，他已经习惯了恋暖暖耍赖了。
习惯了习惯了，他习惯了所以一切都成了自然，当有一天一切都不再自然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习惯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就跟毒瘾一样，甩不开，戒不掉，如果非要甩开戒掉，就要被打入阿鼻地狱受尽煎熬。
能熬得过这种煎熬的人，不多。
顺着原来的路走，两个人很快地走了好一段距离，恋暖暖边看风景边往前走，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走到家，却不料东方裕倏地一用力就把她拉到了他身后，她正想问东方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东方裕忽然偏头回来低声跟她说：“别说话。”
看东方裕严肃的表情，恋暖暖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她踮起脚尖，视线越过东方裕的肩头，就看见距离他们六七米远的正前方，路中间站着一条蛇。是的，蛇已经弓起头部往下很长一段的身子，似乎只要他们一有动作，蛇就会攻击。
很多东西恋暖暖都不怕，可是就是对蛇这种冰凉的且含着剧毒的动物怕得要死。一下子，她腿都软了，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蛇看在这是除夕夜的份上，别来搞破坏。
东方裕就不玩恋暖暖那套，他看着蛇，全身警备。仿佛蛇分分钟会攻击他们，他分分钟也会攻击蛇一样。
最后不知道是东方裕气场太凌人还是蛇看不上他们两个，最后居然趴到地上默默地走了……
恋暖暖长长地松了口气，蹲到了地上，脸都白了。
东方裕看了恋暖暖一眼：“起来，回家了。”
恋暖暖极其艰难地吞了口口水：“我、我起不来。”他们差点就被那恶心的东西咬到了……
东方裕看她惊魂未定，伸手去拉她，可是触到她的手后才发现本来温热的小手冰凉一片，再看了看她惨白的脸色，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屈起一只膝盖半蹲下来：“上来，我背你。”这种地方不能久留，他不知道像刚才那样的蛇还有多少。
这个时候恋暖暖也顾不上高兴了，趴到东方裕的背上让他背着，走了四五米她才问：“你没事吧？”她知道他没事，可是还是要问问才能放心，有时候她想想就觉得这种心理真是一种病态。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害怕他有事胜过自己有事，只有他亲口说了，她才能彻底地放心。
“没事。”片刻后，东方裕才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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