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远行远行

鑫胡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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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以来,李舍从未过过生日,他的理由是:我的人生没什么可纪念的。

    如今这句话反复回响在他脑海中,他曾有过宏大雄伟的梦想,但自从他意识到那梦想遥远的永无实现之日起,他就失去了方向。当他在妻子死亡的寂静之中,觉得自己的人生更加的无聊之时,他觉得自己白活了那么久。

    他原本想做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但此时此刻,当他在准备去女神峰长途旅行之时,对自己说:“我不甘心做个平凡的人,但不幸的是这似乎就是我的命。命运的轨迹,可以为我的期许而改变吗,心存侥幸吗?”那答案是如此的清晰。“不会的,接受这个答案,让我感到万分的伤心。”

    李舍辞职了,回到家里。他逐字逐句地阅读妻子笔记手稿,看了很多遍,反复研究理解记忆。他除去购买远行的物品外,剩余的时间就将家中所有东西都整理了一遍,写下了遗书。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可以活着回来,如果他死在路上,还希望后来的那些走进他家的人们,可以明白他对于生活还是在乎的。他不是那种邋遢而又孤僻的怪人。他的精神并没有因为妻子的自杀而崩溃。只不过是他不愿意呆在这里,继续去做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罢了。他尽管觉得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但他如今坚持认为他放弃了工作准备远行,是对的决定。

    让他感到有趣的是,正如他所料,当他离开了公司后,公司一切运转正常。同事们再无联系,没有人再来找他。这就证明了很久以来他的判断,如果没有他,什么都不会改变。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准备,李舍终于出发了。当他站在车站的巨大钢梁之下时,他看着这座的公司的设计作品,这里面曾有过他的工作成果,但并没有知道,也并没有任何人在乎。玻璃幕墙外是灰暗的天空上的一团日光。周围是面无表情的片片人群。李舍对于所有的景象,都毫无兴趣。他不知道这次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冒险出格的行为,会给带来什么后果。那漫长的旅程,出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就像是人的出生。

    当李舍经历各种交通工具辗转走过各种路程后。他沿着林南星回家的路径反向走了很远很远。

    终于在一个无风的午后。他从一位牧民的卡车上下来,站到了一片辽阔无垠的森林面前,高原的反应让他感到十分疲惫。他挥手向牧民告别。

    当他独自站在那里,看见了森林远处的连绵起伏,如海浪上白色泡沫般的雪山群峰。这景象让他感到既新奇又恐惧。他曾经参与过无数高楼大厦的施工建设,但那些水泥与钢筋的东西永远都无法与自然造物相比拟。因为那些山峦峡谷饱含着一份遥远的神秘感,如同他们迷一样的过去,他们的未来同样是鲜活的不确定。

    当李舍看着牧民货车的轮廓消失在草原与天空的尽头。心中充满焦虑与慌张。他有些后悔地想,不如刚才多花些钱,让那牧民带他进森林里走几天,给自己适应环境的过程。毕竟他除去大学时代有过几次城市郊区的野营经验外,并没有长途远足的经验。他随身携带有几本野外生存的书,在路上认真地阅读。对那缺少实战经验的后果,就是如今的没有底气,心中惶恐。

    李舍走入森林的第一个夜晚,他就神经紧张的一夜未眠。他感觉周围的夜比城里要黑暗万倍。那种环境里,周围的声响被放得很大,风声、虫鸣、鸟鸣以及动物的吼声都真切地在他周围此起彼伏。这些响动给他的睡眠造成巨大的困扰。他想堵住耳朵,但又担心会因为失去听力而无法察觉到即将来临的危险,故而只能在反复的纠结中越发的清醒。

    等他从帐篷中走出,想要方便一下之时,头顶的风吹散了天空中的云层,一片如梦幻般的月夜星空悬垂在了天边,月光如水银泻地将森林包裹。这景象,让李舍有了短暂的幸福感。他从树梢间望向天空,弯弯的月亮看上去比城里要大上许多倍。似乎上面的山脉与盆地都能被看的一清二楚。月光的冷静给人以思念的启示。

    他又想到了林南星,背靠着一棵大树坐下,伸手观看月光下树影投射在掌心中,手掌的纹路在摇曳的树影中,似乎也动了起来,像是一条条正在生长的叶脉,沿着命运的轨迹不断向前,而他所代表的主人则浑然不知自己的未来人生,该是怎样的面貌。

    因为第一夜的失眠,给李舍第二天的行程带来了很大的阻碍。他的头昏昏沉沉,体力也变得虚弱很多,走了没有多远就不得不停下休息。

    此时,他开始后悔这次说走就走的旅行,非常怀念热水澡、电脑、手机和床,他想或许这次自己放逐自己的行动,应该尽早的停止,这种辛苦,他初次品尝就想要逃开。

    但当李舍将林南星的手稿拿出再次阅读时,他又仿佛在那笔记的字里行间看到了往日的点滴。他合起手稿,将它们放在胸前口袋,有一股从未断绝的悲伤,又再次占据了整个身心。他抬头望向清澈湛蓝的天空。他想到如果他放弃了,那么他就再一次的失败了。在此之前,他已经度过半个人生的毫无价值的工作,又失去了一段没有珍惜的婚姻。如果现在再次逃走,那么还有什么能将自己拯救,还有什么值得他去追寻。除了这片雪山,它不知道自己该向何处去努力。所有怀念与感动,仅剩下这段辛苦却真实的旅程,必须要坚持走下去。

    行路的疲惫,在后续的日子里,将李舍多年的失眠治愈了。背上沉重的行囊,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辛苦。尽管有林南星的笔记地图作为指引。但在一望无际的森林中行走,各种奇特地貌给寻路工作带来诸多困扰。指南针、海拔仪等各种设备的帮助并不能减少走错路走弯路的机会。

    时间久了,李舍逐渐适应孤单与辛劳的旅程,他白天的劳累,足以让他在晚上一钻入帐篷里的睡袋,就像昏迷般的睡过去。那些起初并不觉得好吃的食物,如今也变得十分美味,饥饿与劳累正在重新塑造他的身体,只是他的灵魂却还未走出远方城市中的那间小屋。已记不清经历了多少的日落月升。在李舍原本感觉艰辛漫长的时间,逐渐变得有趣起来。每处不同的风景,让他体会到与曾经坐在办公室里完全不同的感受。他觉得那时的自己每日都在疲于应付,却不知为何而战,但在这片单纯的世界里,他一个人去体验着自己既弱小又强大,弱小是因为感受到自我的脆弱,面对自然的丰富与庞大它能够活下来,就已是胜利,而强大是因为内心从未变得如此的充实。他终于有了大把的时间,可以与自己对话,倾听自己的想法。

    现在,他的心便是这片山水,他的心便是整个宇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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