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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过了二更时分，乌云蔽月，天地无光，街道上更是一片空寂，全然不复白日之热闹景象。
更鼓声渐渐远了，我拉着杜云卿在街上缓缓走着。
“不是说那家客栈离得不远？”，杜云卿打了个哈欠，声音里有些不耐，但看在他乖乖被我牵着的份上，就不和他计较了。
“前面就到啦。”
“前面到底是有多前！”
将近一个时辰后，我们终于走到了目的地，更声过了三下，又渐渐消逝在夜间浓重的雾气里。倏尔，乌云散去，一丝细细的月牙高悬于天际，不知道是我太困了眼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觉得这月亮有些泛红，青白的光里如同漾着几弯血丝。
突然脸上一痛，杜云卿在我面颊上啃了一口。他现在倒好像是精神了些，不似刚才一路上那样懒洋洋的了，“哼，这就是宅子右手边离得不远有家客栈，幸好没上你的当”，他将“不远“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随后又加了一句，“小骗子！”
无奈我只好望了他一眼，“没有骗你啊，宅子右手边离得不远确实有家客栈，不过已经走过好久了。”
杜云卿眼睛一瞪，正欲张口。
我知道他又要骂我了，连忙解释，“我又没说一定是那家，那家店生意好，这个时候哪还有空房间啊！”
客栈里也很黑，只有一两间房里还亮着灯，其中一间还传来男女之间的窃窃低语，另一间则是纸张翻动的声音。
本着不麻烦掌柜的和伙计的友好精神以及不打算付钱的意图，我和杜云卿随意找了间房便住下了。
“宫主，你睡了没？”，我轻声问道，双手伸过去圈住了他的腰，面颊贴在他后背上。
“嗯？“，过了一会，杜云卿终于发出了一点声音，我还以为他睡着了呢。他翻了一个身揽住我，“怎么还不睡啊？”，语气里透着十足的慵懒。
“我有点睡不着，宫主很困吗？“，不困就说说话吧。
黑暗中仿佛听到杜云卿轻叹了一口气，“还好。”
“宫主今天怎么好像很累的样子？”
“有吗？”杜云卿笑了两下。
“你，有。”我将脸埋到杜云卿胸口，犹豫了一会才问出了早想问的问题，“铮铮怎么样了？”
“嗯？”杜云卿又好像一副没听清的样子，可我知道其实他的耳朵比谁都好。
不过我又重新问了一遍，“铮铮怎么样了？”
“还好。”又是这简单的两个字。
“孩子呢？”还是应该问得具体一点，她不会真的小产了吧，说实话我还是希望她能母子平安。
“没了。”这两个字杜云卿说得十分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哦”，我抬起脸在杜云卿下巴上亲了一下，随即又听他说道，“这孩子本不该存于这世上。”
“那铮铮现在一定很伤心吧”，孩子是女人最重要的东西了，哪个女人失去了孩子会不伤心难过呢？一直以来，我在避孕这件事上都十分谨慎，这没有孩子还好，一旦有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什么新的想法。
我将手塞到杜云卿衣服里，他的胸膛像一块温润的玉石，光洁无瑕，但我清楚地记得那里曾经有过多么恐怖的伤口，我在那块柔韧的玉上细细摸索着，两点凸起的茱萸也在抚摸变得发硬，我忍不住捏了两下，却被杜云卿捉住了双手。
杜云卿低下头在我额上亲了一下，“睡吧。”
我睡不着。
我翻到杜云卿身上，拉开他胸前的衣服，凑了上去，我的牙印在哪里呢？我用舌尖和嘴唇细细地搜索着每一寸土地，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了无踪迹。
没有了，要不要再留一个呢？我思考着这个问题。
杜云卿搂着我的腰将我提了上去，漆黑之中，四目相对，我又看到了那双让我迷醉的眼睛，“你怎么了？依依。”
“是依依不好”，我圈住了他的脖子，却好似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便将脸贴到了他面颊上，“依依给宫主惹麻烦了。”
杜云卿又轻笑了两声，随后叹了一口气，“算了，也不完全是你一个人的事”，他的眼睛好像闭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道，“就算是我的报应罢。”
的确是你的报应，你不该来招惹我的，也不该这样逼我。
“宫主也相信报应之事？”杜云卿居然相信报应，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满江湖的人只怕都要笑掉大牙。
“当然”，杜云卿顿了一下，“这世上之事皆有因果。”
“那宫主还。。。”，我有些好奇，既然他信这个，又做了那么多腥风血雨之事，那岂不是夜夜都会睡不着，可我觉得他的睡眠好得很。
“有些事是不得不去做，即使有报应也没办法”，杜云卿的语气里有些沉重，随即他又在我唇上亲了一口，“还有些事是想去做，即使有报应也甘之如饴。”
在我印象里杜云卿一直是高高在上，风光无限，还没见过他有这么无奈的时候。
其实我早该想到，暮云宫的宫主，担子一定也不轻，一个唐门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更何况是暮云宫呢？杜云卿接掌暮云宫的时候与我接任唐家家主之时一般大，可人家一件件事情都做下来了。找了个整天惹麻烦的小妾，又收了个不靠谱的徒弟，还能把暮云宫上下治得服服帖帖的，这难道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唉，他的辛苦总算还是有回报的。
“你叹什么气？”杜云卿问道。
“宫主累吗？”
杜云卿又笑了一声，“今天怎么老问这个问题。”
“没什么。”我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双手的中指贴到他太阳穴上轻轻揉按起来。
“再重一点。”杜云卿的声音里有几分舒坦，很快便不再说话。
大概是睡着了，我又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他也没理我。
我从他身上翻了下来。
睡觉了，唐依依，宫主很累了。
这一夜杜云卿睡得很沉，连身都没有翻过一个。我却始终睡得不怎么踏实。
天色微微泛亮的时候，楼下已经传来小贩们摆摊做生意的声音，不一会就有人高声说话，不时地还传来一阵笑声。
此时不知是哪间房的窗子砰得一声打开了，随后便听到哗啦啦的一阵声响。
“找死啊！”楼下一个粗犷的汉子骂了一声，暴跳如雷。
“浇得就是找死之人。”，楼上的声音扭扭捏捏，带着十分女气，但这嗓子却也有些粗。
“娘娘腔！你给老子下来，看老子日不死你。”
“哟，您还真有那个胆量！那你上来呀！”
“你下来！”
“你上来！”
汉子和娘娘腔还在为谁上来，谁下去的问题争论不休，周围又有宿客受不了了，好几扇窗子纷纷打开，有人给娘娘腔帮腔，指责汉子一大清早高声喧哗，扰人清梦，也有人嫌娘娘腔多管闲事，把事情越弄越大。
不一会，楼下的其他小贩也加入了战役，楼上楼下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在某一瞬间，仿佛还能听到唾沫横飞的声音。
我叹了口气，翻了一个身，发现杜云卿已经醒了，他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此时眉眼看起来也有些细长，但并不如沈玉寒那般带着邪佞之气，反倒有些像石窟壁画上那些端庄温柔的菩萨，高挺的鼻子和美丽的嘴唇又使得面容看起来多了几分俊雅。
我忍不住凑上去，在他鼻尖上亲了一口。
“你醒了？”杜云卿给我压了压被子，将我的脑袋搁到他肩膀上。
“嗯，好吵。怪不得这家店生意好不起来。”我抱怨了一声。
杜云卿伸手在我脸上捏了一把，“还不是你自己找的地方。”
不久之后，客栈开了门，吵闹声也渐渐平息下去，又有各式各样的叫卖声取而代之。
“这位爷，这边请。这是小店仅剩的一间地字号房，亮堂通风，热水免费，您要不要先进去瞧瞧。”门口传来伙计的殷勤之声，随后便听见锁匙响动的声音。
都到门口了，“宫主，快起来！“，终于轮到我催杜云卿一次了。
可他翻了一个身，又闭上了眼，“待会给钱不就行了，我还困呢。”
“像我们这样的，待会给的钱要加十倍！”我干脆利落地坐到他身上，卖力地摇着杜云卿，一定要把他摇起来。
“我知道啊，可这不是你们唐门的地方么？你不是唐门二小姐么？”，杜云卿抚了抚额头，看上去纠结万分。
“谁说这是唐门的地方，这是药王谷的地方方方！！！”
“大爷，您看怎么样？”
都进来了！这可怎么办。
身子一轻，却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房梁之上，身下却是暖和的，向下按了一下还十分有弹性。但这十分有弹性的身躯，此刻又进入了休眠状态。
睡睡睡，这种地方都能睡着，我用手分别拉住那两只耳朵一扯。
杜云卿的眼睛一瞪，却又没有叫出来，只可怜兮兮地做了一个“松手”的口型。
装什么装，连手都不来帮一下，我又使了点力往旁边一拧。
他脸上的表情更痛苦了，但两只手仍一动不动地垂在两边，我顺着他的手往下看去。
只见他一手提了一双鞋，在空中晃晃悠悠。
原来是这样，他现在的样子还真是好玩。我伸出舌头舔了舔他鼻尖上凝着的细微水珠，又揉了揉那双发红的耳朵。
杜云卿抬头咬住了我的嘴唇，缠绵亲吻，柔情入骨。
不，这样还不够，我又用刚刚折磨他的双手捧起了近在咫尺的面庞，不仅仅是嘴唇，还有鼻子，面颊，眼睛，眉毛，额头，这张脸上的一切我都要亲个够。
正当我咬上他的耳垂，杜云卿终于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什么声音？”，底下传来的口音带了点异域腔调，声音里充满了严肃与警惕。
我好奇地往下一望，入目是满眼的小辫子。
第二眼才注意到那高大的身形和一身棕色皮袍。
是个西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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