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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施如霆回过神来，从袖中掏出一枚帕子揩了揩手上的酒渍，边道，“额，介绍一下，这是我家八妹如霜，九妹如雪。这位是我多年的好友杜公子还有他的夫人。”
“杜公子，杜夫人。”花衣少女按照江湖礼节朝我们揖了两下，黑衣少女只是略略点头，便落了坐。
“夫君与施公子，施姑娘慢聊，妾身再去添两幅碗筷来。”我站起身来，才坐了没一会功夫，腿却有些发软，幸好身边的人眼尖手快扶了我一把。
“杜夫人的身子瞧着不大好。”这次倒是那个黑衣少女先开口了。
“妾身体弱，让施姑娘见笑了。”
施如霜唇红齿白，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寡淡着一张脸，显得太过老成，浪费了这副青春娇艳的好样貌：“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姐妹素来吃不惯外面的东西，夫人不必操劳了。”
敢情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主，连带着旁边的九姑娘也不食人间烟火了。
我朝她笑笑坐回原位：“那就不勉强二位了。”
“八妹，不得无礼！”施如霆低声呵斥，本想显示一下兄长的威严，可施八妹朝他那轻轻一瞥，他又缩了回去。
一股寒气也一下子弥散到空气里，场面也变得尴尬起来。
这时，一旁的施如雪笑眯眯地岔开话题：“今日见杜公子身手不错，不知是何门何派，师承何处。”
与美貌却不苟言笑的施八相比，施九只算得上中人之姿，但胜在笑靥明媚，伶俐大方。两姐妹一冷一暖，各有千秋。
“杜某并非江湖中人，无门无派。只因幼年时多病，家父便请了师傅教我习武强身，所以会些拳脚。要说师承，没有十处也有八处。”杜云卿惯常在外面走，这套话定然是说了千百遍，编得滴水不漏。
“原来云集百家所长，怪不得杜公子武功这么高。只是公子并非江湖之人，此时到蜀中来又所为何事。方才听杜夫人好似姓唐，夫人莫非是唐门中人？”施如雪巧笑嫣然，声音里也带着二八少女特有的娇脆，但看得出来这是个狠角色。
“姑娘说笑了，妾身确实姓唐，也确实出身蜀地，但与唐门却无瓜葛。”
“那你们是来走亲戚？怎么住在客栈中？”
看着乖巧得体，张口却锋芒尽露，我幽幽叹了口气：“算是走亲戚吧。妾身离家多年，家中亲人皆已故去，房屋田地也落入他人之手。无处容身故而只能居于这客栈中，如今回来不过想祭奠一番罢了。”
“杜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手段了得，怎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人受人欺负？”施如霆夹了一颗花生往嘴里送，他两个妹子不吃外面的东西，他倒是吃得挺欢。
杜云卿睨了我一眼解释道：“不是杜某不想管，实在是她家中已无人，那些东西若是拿回来了，她怕是不肯随我回去了。”
“杜公子这话说得太过严重了，怎会不跟你回去？不过是些房屋田产，找个可靠之人看着就是，实在不行卖了换些银钱也好过白白便宜外人。”
施九倒是机敏，可惜唐门又不是房屋田产那么简单。
杜云卿解释道：“施姑娘说得在理。只是这可靠之人一时之间还真是不好找。要说卖了，只怕能拿回的钱还赶不上我现在要付出去的。”
“杜兄此言差矣，毕竟是祖产，事关孝道，怎能说舍就舍。我白水庄在蜀中还有些根基，此事若能有帮得上的地方，杜兄尽管开口。”
对面的施如霆十分热情，我瞅了眼身边的杜云卿，他闭着嘴巴不置可否。他的态度向来明确，肯定是指望不上的，不碍事就已经不错了。
“妾身在此先谢过施公子，只是夫君素来繁忙，如今能陪妾身走上这趟，妾身已是心满意足，再不敢奢求其他。”
“嫂夫人怎如此见外，杜兄是你的丈夫，我是杜兄的兄弟，你的事就是他的事，他的事就是我施某的事。和自己的夫婿有什么好客气的？”
施如霆说得正是兴奋，一旁沉默良久的施如霜却突然将他打断：“三哥喝多了，不如早些随我们回去罢。”
“什么喝多了？”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施如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施如雪也许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声\"提醒道：“三哥，这毕竟人家夫妇二人的事，杜公子不打算拿回来自是有人家的道理，你比正主还起劲啊！”
“你两个丫头，胡说些什么？”施如霆被揶得有些发窘，当场就驳了回去，“我不过一片好意，竟被你们说成这样。”
杜云卿哈哈一笑：“女儿家到底心思细腻，我可没听出些什么来。夫人，你方才可有觉得施兄的言语中有不当之处？”
“两位姑娘冰雪聪明，妾身愚笨。”
“聪明是阿雪的事，我可不敢当。三哥，你这酒真的喝够了，早些随我们回去，休要再打搅杜公子夫妇了。”言罢便出手如电，抓住了施如霆的一只胳膊。
“对啊，三哥，我们出来了好长时间了，我都有些困了，现在就回去罢。”施如雪反应过来，立刻如法炮制。
“你们，这像什么样子，还不快松手！”施如霆两只胳膊都被扣住。他拧着眉，开始挣扎起来，可惜白费力气，只好向着杜云卿求救。
“两位姑娘这是为何？你们若是有事，杜某也不便久留，只是我与你们家三哥难得相聚，今夜本就要不醉不归的。”
“不醉不归？这好办。”施如霜冷漠挑眉，抄起桌上的白瓷酒壶就往兄长嘴里灌。
她身形娇小，黑衣劲装裹着更显纤细。一双素手纤软娇嫩，白得与瓷壶不相上下，抓着一个大男人却如抓小鸡一般。谁也没料到她会如此。想我和唐双双、唐阿姗即便再怎么剑拔弩张，在外头也总会给自己人留几分颜面。像施家兄妹这样，不好看啊！
下一刻，杜云卿身形一闪，施如霆已然到了他手中。这个倒霉兄长的衣襟上湿了一大片，依旧是咳个不停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狠狠盯着灌他酒的人。
“今日原本只是宴饮，姑娘如此行事，倒让杜某难办了。”
“杜公子确非等闲之辈，只是我白水庄的事也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管得了的。”施如霜冷笑一声，虽被制住，美丽的脸上却满是倨傲。
“八妹！”同样被制住的还有施如雪。她看着情势不对，连忙朝施如霜使了个眼色让她闭嘴，又急急道，“杜公子，八妹她性子冲动多有得罪，还望公子见谅。实在是家父唤我们来寻三哥回家，我们也是怕时间久了他老人家着急。快些放了我们吧！”
杜云卿没什么反应，她又对着还没缓过劲来的施如霆劝道：“三哥，你不是常教导我们为人子女要孝顺父母。爹爹年纪大了，你就忍心让他为你担忧。你是家中独子，是白水庄未来的继承人，现下蜀中这么乱，你再这么在外面乱晃，若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大家怎么办!”
这施如雪还真是伶牙俐齿，可闹到这般田地，任她舌粲莲花也占不了理。三兄妹撕扯了不一会便面红耳赤，最后施如霆寻了条麻绳将她俩捆了，点了哑穴方才消停下去。
施如霆抚着额头，原本高高兴兴，此刻却满脸疲惫:“家门不幸，让杜兄见笑了。”
杜云卿安慰他道：“无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我不必见外。”
“时辰不早，我这便告辞了。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施如霆说到此处欲言又止起来。
“但说无妨。”
他踟躇半晌终于开口：“我这两个妹子麻烦杜兄替我照应一下，明日一早再放她们离去。”
好啊，原来是想把麻烦甩给我和杜云卿，自己溜之大吉。
“施公子瞧着也有些累了，妾身先前曾备下醒酒汤，施公子还是用些汤，休息片刻再上路。”
哼，想跑没那么容易。
“也好，如此便麻烦嫂夫人了。”
原以为他会推辞，没想到答应得这样痛快。醒酒汤已经熬好了个把时辰，一开锅，一股苹果的香甜之气扑鼻而来。熬汤的果子正是从西北面的白水庄来的。白水庄施家剑法闻名天下，但更出名的是他家的果园，除了岭南和江南之外，大多地方的水果生意都由他家把控着，这也就是施大少所说的根基。
唉，施老头不好好种果子，跑蜀中来凑什么热闹。要不要在这汤里加点料呢，也好再打听出些什么来。
“家主，家主。”正想着要不要下药，旁边突然有人轻声唤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前些年被派到这边当掌柜的王叔。
“不是叫你们在外头不要这么叫我。”我不由拧起了眉头，但王叔是唐门的老人了，不好多说他，“被人听见如何是好。”
“家主，您快回去看看吧！”他一副焦急之色，满脸的褶子也在抖着。
“怎么了？”
“您房里，两个男人捆了两个大姑娘，在那饮酒取乐，该不会出什么事吧！那个杜公子，不是家主您的人么？”
原来是这个，看他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不会出什么事，我盛完汤就上去，你赶紧上前头招呼客人去吧。”
“可是，可是方才有一个姑娘喊了声非礼，大堂里的人都听到了，有两个江湖大汉便闯进去相救，可乒乒乓乓一阵响就没声了。如今客人都在您房门跟前围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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