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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5 运笔如刀(下)
苏辰自得一笑,暂时不忙动手脚,做完了第一题,接下来的题目也是难不到他。 . .
第二题则是同样摘自四书《大学》、《庸》、《论语》和《孟子》的《庸》一:君子之道,譬如登高。
这一题其原是:君子之道,譬如行远,必自迩,譬如登高,必自卑。
说的是君子之道,好登极高的山一样,如此方能知道“自卑”,也是知道与“高”较起来自己只不过是“卑”(不高)而已。
所以,走远路,必须从近处开始;登高山,必须从低处进行。
第三题是五经义出自《尚书》:静言庸违,象恭滔天。这一题难了一些。
摘句破题对童生来说向来不太容易,再加一般人很少能请到有真才实学的先生,或者很难买到没有谬误的书籍,一些生僻的题目基本靠猜。
苏辰一眼望过去,见到有些考生是卡在这一题,面色惨白着,嘴里唠唠叨叨的,心丧若死。
这是破不了题的。
当然破了题也不见得能写好。
书生们除了身体太弱,还有一个特点,是不识五谷、不懂桑麻,阅历太浅。
这种人对有些道理理解不够深刻,往往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这样,又怎么能写出深刻的章。
第三题的静言庸违,象恭滔天。其实是违背读书人的本性的。
意思是形容一个人语言善巧而行动乖违,也是口是行非,说的跟做的不是一回事,对天貌似很恭敬,实际轻慢不敬,毫无畏惧之心。
不是这个年代读书人的写照吗?
三题联合起来,破题清楚了,有着宁靖原本的八股经验,苏辰也有些理解科举的弯弯绕。
第一题是拍马屁,第二题是要谦逊,看到自己不足,保持卑谦态度,第三题更有趣了,实质不是教人言行一致,主要还是想要这些读生人每天念着的忠君发自内心。
到头来,还是要敬畏天,保持绝对忠诚。
天是什么?这个年头皇帝是天,一个忠字方可破题。
说来说去,还是要人写一写拍马屁的章。
这种章苏辰芯片的书库里多的是,随意抄了两篇采高妙、阿谀技术满值的进士章,也完成了。
相信无论是谁,看到他的三篇章都得道一声高妙,足可被称为范。
到这时,苏辰才微微一笑。
试帖诗的题目,是一句诗:若待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
科举考试试帖诗是这样,题目一般都是摘自于前朝有名诗人的一句精彩诗句,或者是随意挑选出一个典故。
然后根据这句诗或者典故来抒发自己的情感,越是韵味深沉真情实感,越是让人刮目相看,在口口相传之后也会名声大涨。
这首诗是唐代杨巨源的《城东早春》,写的是春天景色,很有画面感,原是:
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
若待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
苏辰将这句诗词也抄在草稿纸,前面加了“赋得”二字,是科举考试试帖诗的格式了。
说实在的,考试录取与否?试贴诗的好坏其实不太重要,但这却是人之最看重的。
章可以苦读背诵,撞对了即可通过考试,诗才才是一个人的底蕴。
普遍说一个人是不是才子,大多数还是看他写的诗词好不好。
因此,苏辰也不打算在试贴诗拖后腿,他看看题目,同样的挑选了一篇状元黄恩永的诗篇。
琴韵调三叠,书林拥百城
静观皆自得,俗虑总能清
指佛音生甲,经横籍拜庚
庭花红欲滴,堂柳绿无声
流水高山曲,添香剪烛情
耳根都寂寂,心地讵营营
雨过轩窗润,尘消杖履轻
宸杯欣茂对,弦诵叶承平
诗高雅大气,清新自然,做为试贴诗来说,已经好得有些过份了,任谁读到都会赞叹一声大才。
看看自己作弊出来的章诗篇,龙蛇飞舞般的写在草稿纸,苏辰没来由的有了一种历史碾压的优越感。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如果另一个世界的状元章诗句,那位曾黎大宗师还能挑出毛病来,他也不得不说一声服。
至此,材料全都准备好了,苏辰准备大菜。
他把草稿放到一边,笔锋半沾浓墨,凝气屏息,扎了一个半马步,右弓左箭。
下半身落地生根,如千年古树立身大地。
半身风摆荷叶,随风摇曳,轻缓自然。
最特的是他握笔如刀,气势雄强,如身前站着一位势均力敌的武道高人,精气神凝为一体。
还未落笔,考场内有凉风卷动。
如果有人能望气,能看见空那片红光如浪般席卷,一条金龙昂首摆尾在欢呼跃动着,似乎突然被注入了活力。
苏辰背对考生考官方向,眉心七彩闪烁,一股庞大精神意志力量,以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顺着笔锋跃然纸。
清光闪耀笔端,一行行墨字突然间有了生命。
每一笔写下去,发出宝石般的光芒,只是一闪又收敛不见。
三篇章一挥而,字字珠圆玉润,厚重如山,锋利如剑。
最后试贴诗的一个“平”字收笔,苏辰才长长吐了一口气,头一股白气直冲天际。
号房四周温度悄悄的升高许多,几位考生抹去面的汗珠,疑惑的看了看四周,嘀咕道:“怎么天气一下变热了?”
他们也只是稍稍有些意外,并没有多想,也顾不去看别人的举动。
只是高台三位主考,时不时的看过来,见到苏辰扎着马步,头白气涌动,写字如练刀舞剑,筋肉鼓荡。
“噗……”
聂臻一下没忍住,轻笑出声。
他先前见到苏辰满脸平淡冲和,气势强得让他这位府台大人都会不自觉的矮三分,此时见到对方如此搞笑的写字方式,实在忍不住想笑。
反差太大了。
难道平日里听到宁靖很有才的消息全是虚传?
这么看去,明明是一介武夫,挥毫运笔怎么看也不象是饱学之士。
也难怪他怀疑,任凭再强的书法高手,也不至于在考试之时用悬腕吊臂的方式来写蝇头小楷的。
他难道不怕写成狗爬体。
如果这样的话,也不必看了,卷面首先不合格。
曾黎面色越发黑沉了。
他平生最是不喜武夫,认为当今天下闹成如今纷乱一团的境况,是那些武夫惹出来的祸事。
那种人不修礼仪、不敬尊,处处狂悖无礼,才会让生民艰难,衣食无着。
如今见到一个考生在考场以练武的姿态来写字、来应考,他心里一股郁气直撞顶门,憋得分外难受,好悬没有怒吼一声,叫人把那考生赶将出去。
想了想,他还是忍了下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
听说这书生的武艺很强,若是被赶出去,心里不忿突然发狂伤人怎么办?
这么多考生在场,没得搅乱了院试,那大大不妙。
“罢了,直接打落试卷,不予录取罢了,现在且由得他,眼不见心净。”
想到这里,曾黎转过头去,不再看苏辰答卷。
裴子也是摇了摇头,心想莫非被自己那位同窗骗了,不至于啊,如果真的胸无点墨,他怎么过的县试、府试?
不对,或许他是靠着银两开路,买通了检查学吏,带了小抄。
如果真是这样,那惨了,先前我还帮他说过话,不知会不会让大宗师记恨于心?降低我的考评。
想到这里,裴子不由得后悔起来,只觉那白花花的银子拿起来着实有些烫手。
三位主考心思纷乱,渐渐的把那个号间里的书生抛在了脑后,饶有兴致的小声谈论起来。
多数是曾黎提起话题,问一问金华地界有哪些名气大一些的考生。
身为主考官,虽然可以一言堂,事实也不能真的不顾副主考的意见。
先行问出来,也是做到心有数。
遇到差不多的章,被知府和府学正曾经提过的名字会占一些胜算。
也不能小看这么一点点区别。
能不能录取,是第三名还是第五名,端看这名气大小。
不涉及到原则问题,曾远公还是挺通情达理的。
他决定小小的卖点面子给两位同僚。
“咦!”
正闲聊间,曾黎见到一个白影映入眼帘。
他惊诧转头望去,见到那位先前写字如练武般的书生已经走近前来,手捧着试卷。
“这是自知为难,早早的放弃了吗?”
曾黎漠然想道,没有说话。
却不料那书生走前两步行了一礼,把试卷递了台,开口道:“学生已答完考题,请几位大人斧正。”
“答完了?”曾黎怀疑自己听错了,抬头看了看天色。
阳光刚刚爬过窗棂,开考才只有一个时辰,有这么快吗?
苏辰笑着点了点头。
他倒是知道一些规矩,最前面交卷的考生,主考官会当面评卷,多少勉励几句,如果合格,更会当场录取,这也是不成的规矩,鼓励那些思敏捷的才子。
曾黎似笑非笑的接过考卷,微微摊平,准备放在一边。
他压根不准备细看,更不打算面试提点,只是厌烦的说道:“可以了,你出……”
一个出去的“出”字刚刚跳出来,他呼吸一窒,再也说不下去了。
眼睛瞪得滚圆,盯着试卷,全身发抖。
非但如此,旁边坐着的聂知府和裴子两人还怪的发现,这位大宗师此时面色阵红阵白。
时而迷醉如饮琼浆,时而咬牙切齿,怒从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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