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明珠蒙尘

一听李可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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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明的发展为战争所驱动。

    作为以元素文明为主导的魔法三国,自从经历了半个纪元之前的独立战争,从当时分崩离析的神圣马克帝国中独立出来后,仰仗着大量的魔法与炼金人才,以蓬勃的态势迅速发展起来,短短几十年,已经成长为整个大陆东部版图中最不可小觑的政权之一。这种强大并不仰赖于外交和政治上的斡旋,事实上,魔法三国在外交政治上一直保持着怠惰无比的态度,经常对几大邻国伸来的橄榄枝视而不见,更是很少派遣臣子出使其他的国家。

    按照常理而言,一个建国时间短暂,外交手段如此贫乏,偏偏又占据着东部大陆最为肥沃的几块土地的国家,没有任何长久存在下去的道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谁都明白,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魔法三国却依旧过着无比平和,而且受人追捧的日子——那些毗邻的国家无论强大还是弱小,对于三国已经可以称之为‘无礼’的外交态度,反倒越发的热情四溢,仿佛那些追求美人未果的骑士,越是难以采摘的果实,越让他们垂涎三尺。派来的使臣越来越谦卑,往往还带着价值不菲的礼物。那些弱小一些的国家,也不停往这儿抛着媚眼,据不完全统计,每年都会有大大小小数十位公主想要嫁给三国的‘王子们’,而无数的异国王子们,也频繁出现在三国公主的阳台下面,有的捧花,有的抚琴,如同发情期的公孔雀一般,展开强烈的追求攻势。

    道理其实很简单。

    那些大大小小的国家贪图的自然不是魔法三国的王子公主,他们真正想要得到的,是如今风波诡谲的大陆局势中,那两把最为锋利的武器。

    魔法,炼金术。

    幼稚的外交手段和看似孱弱的政治制度,并不意味着魔法三国的权利阶层全是一群尸位素餐的饭桶,事实上,魔法师大多都是无比聪明的人,真正掌握着三国权利的五大家族自帝国时代便已存在,都是天才辈出的魔法名门,要说这些人全是笨蛋?说这话的肯定会被当做傻子。

    身为这个世界最聪明的一群人,他们只是比一般人看的更加透彻,抓住了更为本质的东西。

    在强敌窥伺下治理好一个国家,并且保证国内相对稳定的进行发展,看似很难,但说白了,其实不过两个字。

    力量。

    外交手腕,政治联姻?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真正能赢得尊重的,不是口吐莲花,更不是淡薄的血脉渊源。

    唯有强大的力量,才是立身之本。

    而魔法和炼金,便是这个时代,最为强大的力量。

    而从建国之初,五大家族便已经为接下来魔法三国的发展定了一个明确的方向:将炼金术从魔法文明中剥离出来,魔法塔与贤者塔相互独立,前者负责培养强大的战斗法师,后者则专心研究战争机器。

    大陆历319年。也是魔法三国建国的第七年。

    第一只完全由中阶以上战斗法师组成的军团,‘元素之怒’正式成编。当时东南边境遭受邻国政权马基诺部落和昆士坦联邦的联合军队入侵,‘元素之怒’一夜之间从洛桑公国首都‘烈风城’赶到东南边境,以5人轻伤,无人阵亡的微小代价,歼灭了人数是自己十倍的侵略者,并且一路反攻,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便将更近一些的马基诺部落的反抗军事力量屠戮一空,那位发起战争的酋长,连句求饶的话都来不及说,便被愤怒的火元素变成了一坨焦炭。

    昆士坦联邦见势头不对,国内的贵族便一拥而上,吊死了当初提议出兵的主席和军事大臣,将两人的首级割下,派使臣送往给五大家族。随着人头一起的,还有一份无比丰厚的礼单,以及屈辱的称臣协议。

    而后的一个月里,整个东大陆的小政权,都派遣了使臣,并且第一次承认了魔法三国政权。

    大陆历333年。魔法三国建国第21年。

    与芙兰公国北境接壤的格策王朝,一个强大的政权,以军事演习为借口,囤兵40万人在边境线上。

    魔法三国派遣使臣带去了严正的警告声明,然而,这位使臣刚过边境线,便被乱箭射成了刺猬,而当时格策王朝领兵的将军,号称‘巨蟒’的名将洛特尔,居然派人送了半只麋鹿过来,说是当做失手误杀使臣的赔礼。

    侮辱的意味不言而喻。

    然而,即便对当初那支‘元素之怒’的强大记忆犹新,但是大陆上观望的各个政权,却依旧不看好魔法三国——毕竟他们建国时间太短,‘元素之怒’虽然厉害,但谁都知道这只部队要想再扩大规模,难于上青天,而角斗的对手,格策帝国,却是已然屹立在东大陆数百年的老牌强国,消弭在他们举世闻名的重骑兵铁蹄下的政权不计其数。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次魔法三国得委屈求全,打碎牙往肚里咽的时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又让他们大跌眼镜。

    洛特尔率兵入境,意外的没有受到任何抵御,那些边境的守军往往短兵还未相接,便且战且退。

    就当他以为魔法三国不过如此,只是一群吓破了胆的懦夫时,他的四十万大军,看见了远处地平线上伫立的一根细长的柱子。

    那是一座塔,九叶贤者塔‘红莲。’

    不过是座破塔而已。如此想着,洛特尔继续挥军前进,直到每一名骑兵胯下的每一匹战马的每一只蹄铁都踏入了以那座高塔为中心,半径10里的一块圆形的平地的范围内。

    噩梦开始上演。

    空气开始炙热,伴随着噼噼啪啪的声响,高塔的顶端亮起一个赤红色的光球,如同太阳一般,散发着恐怖的热量。

    骑兵们的甲胄开始慢慢发热,变红,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原本保护他们的铁甲就变成了致命的熔炉,无数人惨叫着,挥舞着双手想要卸下铠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铁甲慢慢溶解成红色的液体,烤灼着自己的皮肤,肌肉,骨骼。

    仅仅不到一个钟头,

    除了少数被派出去探路的斥候部队,格策的40万大军,全都变成了一座座面目狰狞的雕像,重新凝固的铁水让他们的尸体还保持着身前挣扎的姿势,整个红莲塔下,一片人间炼狱。

    曾经不可一世的格策王朝经此一役,元气大伤,慢慢衰退,终于在7年之后,被瑕疵必报的魔法三国派出的新型人形武器部队:“魔改武士”踏入了国境之内,几乎组织不起任何像样的抵抗,短短8天,便被魔改武士部队攻陷了首都‘永固城’,砍下了格策8世的头颅,土地和人民则被魔法三国瓜分。

    格策国祚的第二年,和魔法三国有着宿怨的神圣马克帝国的国教,光明教廷首次派遣奇迹殿牧首出使洛桑,并且送上了一份令整个大陆为之咋舌的厚礼。

    号称‘神之馈赠’的三圣器之一:‘荆棘之袍’。

    洛桑的大公鲁维二世笑纳了这份礼物,并且给予了慷慨的回报:允许主教以下的神职人员在洛桑的西南行省开设布道院。

    虽然有着种种限制,但这个结果已经让光明教廷很满意了。

    至少是个好的开端,不是吗。

    如今被鲁维二世天天穿着上朝的荆棘之袍,芙兰北境‘红莲塔’下的埋葬的四十万铁骑,仍在年年上供的昆士坦联邦,以及已经消失在历史中的马基诺部落和格策王朝。

    这些都佐证了魔法三国掌权者当初的决定有多英明。

    战争推进发展。

    发展带来胜利。

    而已经多年没有取得突破进展的炼金界,如同一滩平静了多年的死水,却在如今一个普通的夜晚,被一块普普通通的钢材,以贫瘠西南的苍鹰堡为中心,酝酿着一场久违的风暴。

    接下来,究竟会是一场波澜壮阔,还是风停雨歇。

    只有命运知道。

    --

    罗勒足足解释了大半个小时,一脸茫然的米兰才终于明白,自己手里这把看似普通的榔头,究竟有着怎样巨大的意义。

    “所以说。一般的钢铁上,是无法刻下这种你们称作“魔法阵”的图案吗?”米兰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疑惑的看着有些失态的罗勒。

    “不是‘一般’!不是‘一般!是所有!所有钢铁,“格伦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冲着米兰咆哮着解释道。”只有秘银和托尔金这两种极其昂贵的金属,才能保持对元素的亲和性。即便是铸造炼金器所用的‘元素’亲和金属,也只能挪用源石内的能量,进行简单的能量转变,而无法运作复杂的魔法阵!!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理解。”

    “可是炼金器具上刻的不就是魔法阵吗?”米兰歪着脑袋问道。

    “那是炼金阵!炼金阵!!炼金阵上的源石只负责提供能量。魔法则不一样,你刚刚不是看过我释放的‘预兆之镜’,那就是魔法,炼金阵让能量以不同的形式转变,亦或者依靠能源炼成新物质!魔法阵则只负责释放魔法,利用元素产生效果,懂了吗!懂了吗!!”一顿咆哮之后,格伦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米兰手上的那把铁锤。

    妈的,自己碰上的这叫什么事啊。

    格伦平素只是不喜欢思考,但这不意味着他笨,用脚趾头他都能想的出,如果米兰手上的锤子流落到外界,被某个炼金师发现了,如今的魔法和炼金界将掀起一场怎样恐怖的风暴。

    想道某些关窍,他不由得瞟了一旁的卢克两眼。

    一位剑士如果拥有一把刻着三阶风系魔法‘迅捷如风’的长剑,战斗力将会成倍的增长。如果一个人全身的装备都带着魔法的效果,那岂不是和‘魔改武士’没有差别了。

    如今的魔改武士部队‘沥血之刃’与战斗法师部队‘元素之怒’并称为魔法三国最强大的两只部队,但由于培养人才成本过高,虽然对外称作军团,人数却一直维持在‘团’的编制。

    如果这铁锤的钢材造价不高的话。

    他几乎可以想象的出一直无比强大的军队诞生的情景,而且这种军队更多的依靠装备而非人才,养成周期将会大大缩短。

    可怕。

    格伦再看向那把铁锤,目光里不由自主的带着些畏惧的情绪,一个大陆上广为流传的词汇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邪神的礼物’。

    邪神是传说中世界伊始,众神最大的敌人。

    一开始的人间是神国的一部分,人类居住在乐园之中,没有罪恶。

    邪神则伪装成远古巨灵,将一个盒子当做礼物,送给人类之中的一位好奇者。

    好奇者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打开了盒子。

    罪恶从里面跑了出来,从此,人类身体之中的神性被玷污,拥有了千万种负面的情绪,憎恨,嫉妒,愤怒,等等等。

    而这把锤子,此刻在格伦眼中,就如同邪神的礼物一般。一方面,这种新型的钢材将会给炼金文明开辟一个崭新的篇章,可另一方面,这种钢材在制造武器方面有着天然的巨大优势,却又会让格伦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历史上一桩桩血腥的事件。

    和那些高喊着‘魔法即使强权’激进战斗法师不同,格伦更加倾向致力于‘探索魔法本质’的‘素食’魔法学派。

    “这个锤子是你自己打的吗?当然,如果不愿意,你有权拒绝回答。”说话的是罗勒,他已经沉默了许久,此刻开口询问,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严肃,想必也是想到了很多方面。

    “为什么要拒绝回答?”很明显,对于这把锤子,米兰依旧没有准确的认知,她先是面带不解的反问了一句,随后不等罗勒解释,便十分痛快的给出了答案。“锤子是我自己打的,不过上面的图案是老师刻的。”

    又冒出来一个老师?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那打这种锤子的材料,是你老师教给你的配方?还是你自己研究的?这种材料还有吗?”

    “当然是老师教给我的啊?”米兰回答的很爽快。“我打铁都是老师教的,至于材料,喏。”她伸手指了指堆在角落的那堆铁器,“就是那种材料啊。铅,生铁,还有……”

    “停!!”眼看米兰马上要把配方说出来,格伦立马捂着耳朵,咆哮着阻止道。

    米兰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激动。

    “胖子说的没错。”罗勒苦笑着摇着手。“这配方你自己知道就好,千万不要透露给别人。”然后他走到那堆铁器中间,随手拿起一把铁锹,看向米兰。“可以吗?”

    米兰点点头。

    罗勒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在铁锹表面找了一处光滑的地方,手腕微微用力。

    咯吱。刺耳的声音响起。

    罗勒微微皱眉,这铁锹的硬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坚硬不少,于是暗自加了力道。他的动作很稳,随着手臂微微转动,很快一个简单的魔法阵便出现在铁锹上,而后他又在节点处挖出一个凹槽。

    “水系源石。”他冲格伦招了招手,一块绿色的源石抛过来,将其按在凹槽之中,罗勒将铁锹举到四人面前。

    不一会儿,蓝色的光芒便将魔法阵点亮,罗勒举着铁锹往面前的空气微微一刺,光华闪动,一枚冰锥在空中拖过一道道残影,叮!的一声,刺入了墙上的青砖之中,大半都没了进去。

    饶是已经见证了那把锤子的‘魔力’,可当这一幕又一次发生在眼前,几个人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心中甚至生出荒谬的感觉,类似于‘我怕不是在做梦吧’之类的。

    一直面无表情的卢克,控制不住的将目光投向墙角的那堆铁锹,锄头,以及剪刀。

    咕嘟。

    他的喉结狠狠地跳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十分尴尬,动静却又无比清晰。

    “你的老师,是干什么的。”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的也只有罗勒了,他想了想,又开口问道。

    米兰这么天真也就算了,难道她那个‘老师’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份‘配方’有着怎样恐怖的价值?

    “我也不知道老师是干什么的……”提起老师,米兰的情绪明显有些低沉,语带悲伤。“他五年前来这,教我们这些营地里的小孩读书认字,还给我们东西吃……然后,三年前,三年前……”说道后面,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大滴大滴的泪珠滴在地面上。“三年前,老师也染上了那…那种怪病,去世了。”

    怪病,指的是这里的诅咒吗?

    罗勒默默地想道,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洞口那些孩子皮肤上的溃烂伤口。

    这配方若是传出去,对这些小孩而言,恐怕不一定会是什么好事情。历史上有太多类似的教训了,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守护,那么越是珍贵的宝物反而就越是致命。

    就先让这个秘密继续沉默下去吧。

    权衡利弊之后,罗勒又不厌其烦的再三给米兰强调了事情的严重性,最后在女孩握着拳头保证绝对不像任何一个人(包括他们三人)透露这种秘方之后,在卢克的催促下,米兰拿起榔头,开始修复那把断剑。

    当然,在卢克的强烈要求下,米兰用上了那种‘特殊的’刚才,而几人在市场上花重金购来的那块据说是打造‘鹰羽’原料的‘上等钢锭’,则被嫌弃的扔到了一边。

    然而,这间小屋里的人却不知道。

    他们自以为能够一直隐瞒下去的这个秘密,早在命运无形之手的牵扯下,被揭开了一角。整个苍鹰堡暗地里有无数的探子,正在不舍昼夜的探出鼻子,循着每一条细微的线索,想要翻出这个秘密所在。

    除此之外,在这片静谧的夜幕之中,四面八方,几乎整个公国的大贤者,都在拼了命的赶来苍鹰堡。

    神奇的钢材,各路大贤者,已经开始撒网的帝格尔,以及和这些相比,似乎显得已经不那么重要的‘格斯杯’大赛。

    今年的苍鹰堡,似乎格外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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