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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两个字勾起了依连心中最痛苦的回忆。他机械般的低下头，看向那个被他重重踩在脚下的士兵。
刚才那一脚踩得到底有多重，依连心里很清楚。在踩下去的时候，他分明听到了肋骨断裂的声音。
这时，他才注意到，脚下踩着的身体，很柔软。
依连的心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原本重重踩在她身上的脚掌，悄悄放松了许多。
脚下的士兵开始扭动着身体，努力向她的哥哥伸出手。依连试着再放松了一下脚下的力道，她挣扎了一下，终于摸到了那已经冰冷的脸。
随着她在雪地上吃力地挪动，头上的兜帽滑落下来，露出一头紫罗兰色的长发，一张纤细的脸颊。赫然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
“哥哥…”
“哥哥…”
她轻轻地呼唤着，含着热泪温柔地摸着哥哥的脸。他的哥哥张着嘴巴，舌头从口中软软地耷拉出来，满口都是乌黑的鲜血。
他也有着紫色的头发，样子看起来很清瘦，不像是战场上士兵该有的样子。
充满思念的呼唤并没有得到回应。她挣扎着努力向自己的哥哥爬去，想要贴的更近一些。被依连打伤的腿，在雪地上拖出了大片的血迹。
被人踩在脚下，她的速度很慢。依连既不敢完全松开脚，又没有等待她的时间。
他回过头，角落里，莉夏正紧张地望着他。而远处的那个人偶，也在盯着他的方向，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现在可不是能浪费时间的时候。
依连一狠心，他狠狠地踩了下脚。女孩终究没能爬到自己哥哥那里，剧烈的疼痛让她停下来，转过身来，直视着他。
“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你们非要赶尽杀绝吗？！”
“把我也杀了啊！”
“杀了我吧，你这个刽子手！”
女孩用同样紫色的眼睛直视着他，精致的脸蛋如同将要凋零的花瓣那样苍白。她看着他，眼中蓄满了泪水，却没有一丝恐惧，只有让人如坠冰渊的仇恨。
用手中的枪指着女孩的心脏，在女孩冰冷的目光下，在当事人自己的注视下，依连将残忍的夺去她的生命。
战争就是杀人而已，不在乎你是否愿意杀人，或者是否愿意被杀。
会有人愿意被杀死么？自然不会。依连看着她的眼睛，她也应该活下去。原本，没有人能夺去她活着的权利。一个无辜无助的女孩，杀害她的人不知道该是多么恶毒！
而现在，这个恶毒的罪人，要由依连来做。当着她的面，用最残忍的方式。
他握枪时向来都很稳的手，现在却在不住地颤抖。
“对不起…”
最终，依连闭下了双眼。
颤抖的手指扣动了扳机，子弹在空中划过，准确的命中了女孩的心脏。她猛然仰头吐了一大口鲜血，便软软地倒下了。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转过头，看向了自己的哥哥。
紫罗兰色的头发散乱的铺在雪地上，流出的鲜血将周围的染成红色，宛如一株凄美的花朵。
——如果有一天自己离开这个世界，来到地狱。在地狱的门前，一定开满了这种花朵吧。
依连想道。
雪花落在他的肩膀上，依连默默矗立在原地。罪孽堵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窒息。猛的，他高高举起手中的手枪，朝着天空中开了几枪。
这里动静终于将远处那个人偶的注意力完全自信到依连身上。他将一门轻型火炮抗在肩上，遥遥地对着他的位置。
他还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躲闪，因为他相信那个金发的小小身影。
在那个人偶的注意力集中在依连身上时，莉夏就悄悄从墙后探出一丝，半蹲下身子，从背后取下那硕大的长弓，将一支特制的箭矢搭弓弦之上。
她专注的瞄准着，微眯的一双碧眼中流转着凌厉的光华。薄薄的嘴唇张开一些，微微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了呼吸。一瞬间，似乎四处的风雪都凝固在空中，一切那样安静。
纤细的手臂稳稳地拉着沉重的弓弦。她没有瞄准多久，便松开手。利箭离弦而出，划破天际，无声的在那人偶的胸口穿过，碎片四散，剩余的劲力将那个人偶带飞数米远。
莉夏并没有放松警惕，她再取了一支箭搭在弓弦上。直到确认了那个人偶彻底报废，没有其他任何异样后，才把弓箭收回背上。
“喂，你没事吧？”
少女来到依连身边，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他，伸出小手拉了拉他的手。
“莉夏…你觉得我做错了么？”
“没有，依连，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是这样么？
听了莉夏的话，依连在心中反复的问着自己。
从走上战场的那一刻到现在，依连已经杀了很多人，有处决的，也有战场上击杀的。只有最开始杀掉的几个人会让依连好受到内心的愧疚与恐惧。而之后杀掉的人虽然会让他心里不舒服，但依连并不会为他们和杀掉他们的自己感到悲哀。
在他的潜意识里，革命军的士兵都是恶人，是罪人，是要被审判的对象。在杀掉他们后，依连很快就会忘记他们的样子，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经杀过他们。
随着同伴的牺牲，仇恨积累在一起。这些革命军的普通士兵在他眼里早就不是有感情的“人”，只是一头头野兽。
依连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代表“正义”的一方，但他同样从来没有认为自己会是邪恶的化身。
就在刚刚，自己亲手杀死了一对在寒风中互相依靠取暖的兄妹，一个柔弱无助的女孩儿。在他们眼中，自己不也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么？
“依连，错的是他们不该出现在战场上…不怪你。”
一只冰冷的小手握住了依连的手，莉夏站在他身边。嘴上虽然说着无情的话，但看向那对死去兄妹的双眼，却充满了哀伤。
依连点了点头，用力地握了握她的小手。那冰冷又柔软的触感，是依连心中，最后一块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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