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现世的才子佳人

心雯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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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接锦瑟出院,白薇薇特意炖了枸杞菠菜猪肝汤,送到医院来,说是专门咨询了中医,这个汤补铁补血效果最好。

    “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最讨厌吃猪肝了!”锦瑟皱着眉头。

    “你失了那么多血,脸色苍白,一定要喝了这汤!”白薇薇苦口婆心,“枸杞菠菜猪肝汤炖起来很费时间,姐姐我早上五点钟就起床了,赶到菜市场买了新鲜猪肝。你不喝,既辜负了我的一番好意,又浪费了我的劳动成果!”

    锦瑟心知肚明,脸色苍白倒不是因为失血,而是另有原因。她这两天失眠得厉害,晚上只能睡三四个小时,看上去神情疲惫,萎靡不振,像棵在烈日下暴晒的小白菜,蔫不拉及的。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白薇薇抬了下眼,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颀长身影,她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嘴里惊呼出声:“啊……”那神情活像见了鬼。锦瑟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白薇薇既然能认出慕绮年,对方自然也认得她,低沉而清晰地说:“我们又见面了,只是不知你到底姓白,还是姓裴?”白薇薇一张脸胀得通红,饶是平时再伶牙俐齿,这会儿也窘得说不上话来。好在,慕绮年并没有太为难她,如墨般漆黑的眸子转向了锦瑟:“裴锦瑟,你可以出院了。不过,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有失眠的毛病?”

    锦瑟听他这样说,本能地有些抗拒,小声嘀咕:“你是外科医生,又不是精神科的,婆婆妈妈,管那么多闲事干嘛?”慕绮年纠结了眉头,不疾不徐地说:“作为医生,就要为自己的病人负责。你失眠和这次受到的惊吓有关,精神始终处于亢奋紧张状态。刚才我到精神科给你开了些安定,你回去以后记得服用。”

    他递给她一个小纸袋,锦瑟不情愿地接过,打开,里面有七颗白色的药片,每片上面都刻着两个细小的楷体字“安定”。

    “安定是处方药,对身体有一定的副作用。你一天只能服一片。服满七天,如果还需要,再打电话给我。”慕绮年指了指纸袋背面,上面写着一串数字,毫无疑问正是他的电话号码。

    “慕医生,何必如此麻烦?”锦瑟还是撅着嘴,“你一次给我开一瓶安定不就得了,不会是害怕我自杀吧?”

    在旁边一直没作声的白薇薇,盯着两人看了半天,一双清澈美目狡黠地转了转,插进来说:“人家慕医生不是说了吗,安眠药有副作用,一次不能服用太多。”她一把从锦瑟手里抢过药袋,一脸恭维讨好的笑:“慕医生,感谢你对我们锦瑟的照顾!从你身上我更加体会到医生这个职业的崇高,白衣天使,无微不至,无私奉献,急病人所急,想病人所想,一切为了病人,为了病人一切,为了一切病人……”

    锦瑟被白薇薇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由摸了摸自己□□在外面的手臂,作出一副不寒而栗的样子。这一幕全都落在慕绮年的眼里,让他好气又好笑,那双狭长的墨色瞳仁里,有掩藏不住的淡淡笑意。

    淡淡的微笑,柔和的眼神,隐忍的关怀……白薇薇在心里嘀咕,朵朵,你真比猪还笨,桃花缠身都不知道!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穿上白大褂的慕绮年,比那天穿便服的他,显得更加洵洵儒雅,俊秀的面容虽透出几分职业性的疏淡严肃,但掩饰不住骨子里的温润。气质虽然冷冽逼人,但白薇薇一眼,不,两眼便可看出,他是那种外冷内热的典型,和外表大大咧咧百毒不侵内心细腻敏感的朵朵,真乃天造地设,现世的才子佳人!

    慕gg,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治愈系极品男人,披着白大褂的王子,专门来拯救因为一场失败的恋爱遍体鳞伤心如死灰的裴?

    当红娘这种事,但凡是个女的都有偏好。想到要是把眼前的两人拉到一块儿,没准能成就一桩美好姻缘,白薇薇立刻精神大振,两眼炯炯有神。待慕绮年一离开病房,便扯住锦瑟的袖子,神神叨叨地说:“你怎么没告诉我,你的主治医生就是慕绮年?如果每天有个这么帅的医生陪着我,我宁愿在这充满刺鼻消毒水味的病房里呆一辈子!”

    “白薇薇,怎么这会儿就不怕雷鸣宰了你?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看到帅哥就发花痴!”锦瑟狠狠甩掉白薇薇的手,抛给她一个白眼,“就算他长得再英俊,再怎么才华横溢,也改变不了我讨厌医生尤其是外科医生的原则。我从小就不喜欢医生,不喜欢穿白大褂的人!”

    的确,地球人都知道,裴锦瑟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住院打针。她小时候性情顽劣,喜欢爬树翻墙。有一次不小心从院子里那棵石榴树上摔下来,左腿膝关节粉碎性骨折,在医院里整整住了半个月,腿上绑着石膏,天天吃药打针,从此留下后遗症,一看见穿白大褂的人就心生恐惧,簌簌发抖。

    大二那年春天,正好闹禽流感。a大校园里也流行起感冒。锦瑟未能幸免,到校医务室开了一大把消炎退烧药,结果迟迟不见好,烧得头昏眼花,走路飘飘然,还不肯去医院,请了病假窝在寝室里睡觉。那时候乔天磊已经大四,在北京一家外企实习。忍受不住相思之苦,特意请假回来看她。当他在寝室楼下看到像霜打茄子般没精打采,整个人瘦了一圈病怏怏的女友,着实吓了一跳。当下不顾锦瑟的强烈反对,生拉硬拽地拖着她上医院。锦瑟一路杀猪般从学校干嚎到医院门口,撕心裂肺,拼死反抗,惹得路人纷纷侧目而视。

    乔天磊哭笑不得:“瑟瑟,你这是干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了你呢!”锦瑟也有些不好意思,做了错事般低着头:“待会儿打点滴的时候,你一定要陪着我,人家……害怕!”乔天磊宠溺地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尖,说:“二十岁的人了,还怕打针,你真是个孩子!”“胡说,人家才十九岁,到明年三月才满二十呢。”乔天磊看着她俏皮的样子,一时玩心大起,说:“我去上个厕所,马上就回来!”锦瑟看过门诊,值班医生开了处方,护士去准备输液瓶。她半天不见乔天磊进来,很是忐忑不安,心想他上个厕所怎么这么久呢。明明说好陪着人家的,竟然半途溜掉,哼,有这样当男朋友的吗?

    越想越生气,愤愤然的时候,他突然笑眯眯地站在她面前,从身后变出两根棒棒糖,歪着头说:“阿尔卑斯,草莓和西瓜,你喜欢哪种口味?”锦瑟不理他,佯怒地扭过头去。那边厢半天没动静。她忍不住从眼角余光偷看,乔天磊剥开了一根棒棒糖,像孩子一样舔着,匝匝有声,故作津津有味状。

    锦瑟回头瞪着他,恶狠狠地说:“乔天磊,你好过份!”乔天磊全当没听见,继续舔他的棒棒糖。护士过来,把针头扎进锦瑟的手臂。她光顾着生乔天磊的气,忘了紧张害怕,竟然没有感觉到疼痛。

    乔天磊这才把剩下的那根捧捧糖塞进她嘴里,依旧嘻笑着说:“瑟瑟,咱不生气了,奖你一根捧捧糖!来,乖,张嘴……”锦瑟看着他如孩子般阳光生动的笑脸,不知怎么就没了脾气,乖乖地张开嘴,是她喜欢的草莓的味道。就像他们彼时的爱情,甜甜的酸酸的,让人忘乎所以,心醉神迷。

    刘若英在《后来》里唱:“那时候的爱情,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后来,锦瑟但凡吃棒棒糖,非草莓口味不吃。再后来,她不再吃棒棒糖,草莓口味成了她心中永远的伤。记忆中那种甜甜酸酸的滋味,甜到哀伤,酸得让人痛彻心扉……

    从医院出来,白薇薇开着那辆雨燕,把锦瑟送回家。刚进家门,白薇薇就接到台里的电话,说是要开个紧急业务会议。白薇薇风风火火地走了。关了房门,锦瑟斜躺在蓝色布艺沙发上,翻着一本早已过期的杂志。因为干的是杂志社记者,无论办公室还是家里,总有堆积如山的各类时尚刊物。临近傍晚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屋内光线变得很暗。锦瑟呆坐着不愿动,也不开灯。

    不知坐了多久,窗外已经漆黑一片。邻居家传来新闻联播的声音,大概七点了。锦瑟觉得饿,起身在冰箱里找到两个鸡蛋,一盘蛋炒饭充当晚餐。填饱了肚子,她进浴室洗了澡,换上睡裙,便往床上一躺。

    睁着眼,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仍然睡不着。眼睛酸胀,明明累极了,可就是无法进入睡眠。夜愈深,思维反而更加清晰活跃。

    锦瑟索性翻身下床,想到客厅泡一杯咖啡。手机在黑暗中突然发出幽蓝的光,“嘀”的一声轻响。她拿过来,上面有一句话:“治愈失眠三法:一告别咖啡和茶;二喝下一杯牛奶,三用白开水服下一片安定,睡眠自然会来找你!”

    发送短信的号码有些眼熟,锦瑟翻出棉布裙口袋里的小纸袋,那一串阿拉伯数字,清晰端正的字迹……慕绮年……

    锦瑟并不意外,慕绮年知道自己的手机号,准是白薇薇出卖给他的情报。白薇薇想撮合自己跟这位帅医生的心思,早已昭然若揭,明明白白写在她的脸上。

    她低叹一声,在客厅沙发上坐下,从案头拿起一本旧的杂志,一叠照片掉了出来。她弯腰拾起,目光猛然触及,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照片在指尖簌簌作响。

    杂志是2002年8月的《女友》,那年她十八岁他二十岁,暑假都没回家。乔天磊买了台最新款的数码相机,两人兴冲冲像傻子一样,几乎在a大校园的每个角落都拍照留念。那叠照片有十多张,有锦瑟独自一人的,也有和乔天磊的合影。其中有一张,两人站在未明湖畔的垂杨柳下,他搂着她的肩,两人的脸靠得很近。她穿着素白的棉布裙,他穿白色t恤水磨蓝牛仔裤。一个明眸皓齿,俊朗帅气,一个黑发素颜,笑靥如花。背后的天空那么蓝湖水那么绿,花坛里的美人蕉开得正盛,明黄鲜红,无比热烈奔放的颜色,一如他们生命中最璀璨绚烂的青春。

    锦瑟放下照片,痉挛地捏紧手中的纸袋,感觉到硬硬的药片,硌痛了自己的掌心。

    也许睡眠是最好的选择。她打开被汗水濡湿的纸袋,拈起一片安定,缓缓送入口中。然后回到卧室,拉上窗帘,静静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等待睡眠的来临。

    黑暗阒静中,隐约听到邻居家的电视里,有人在哀怨地唱:“仿佛还在昨天,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但闭上双眼我还看得见,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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