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铁女人也可爱

追月逐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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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的医院都有这么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病人入院,家属一定要陪床。久而久之,不仅搞得家属比病人还多,还给护士们一种依赖心理,没有家属反而照顾不好病人了。

    初云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正好有几个闲得发慌的病人家属站在昏黄的灯光下聊天。几个老太太看到抱着满身鲜血的薄鸣而身上沾了不少鲜血的初云,立即避到一边,窃窃私语起来:

    “天哪!你看那个女的……”

    “是啊,好多血……”

    “是不是被抱着她的那个男的打的啊?!”

    “有可能欸,你看那个男的,那个打扮,一看就不是好人……哎呀呀,不是劫财就是劫色……”

    “你傻啊!他要劫她就不会送她来医院啦,我看不是她老公就是她男友,家庭暴力……”

    “哎呀呀……打女人的男人最差劲……”

    初云无意中听到了她们的议论,只觉得怒气勃发,一瞬间委屈到了极点——如果要从他们当中分出好人坏人的话,怎么看都是薄鸣更像坏人啊!我的打扮哪里奇怪了?只不过是时髦一点而已!爆炸头街上到处都是,花衬衫也不是没人穿!只因为她受伤了就把我当成坏人也实在太武断了吧!我可是在做好事啊,你们也太会想了吧!也太伤人了吧!

    怒归怒,救人可不能耽误。初云装作没听见她们的话,抱着薄鸣一路小跑冲进医院。

    医生看到薄鸣那副样子也被吓得够呛,但仔细诊断之后发现薄鸣只是额头上的血管被划破,失血晕了过去而已。医生把她的伤口缝上,再给她输了点血,就说没事了。

    可是薄鸣输过血之后还是昏昏沉沉的。初云大惊小怪地对医生说“她还晕着呢”,医生却说她现在只是疲劳过度,睡一觉就好了。

    初云只好陪在临时病床前等她醒来。他为自己还要在医院里守上一夜颇感不平,想起那两个病人家属的议论,不禁又愤愤不平起来,忍不住自言自语:“什么嘛,怎么看都是我比较弱势……你看她凶神恶煞的样子……”说到这里下意识地朝薄鸣看了看,却冷不防心头一颤。

    此时的她早已没了凶神恶煞的样子,瘦瘦的瓜子脸苍白苍白的,嘴唇也是白的,就像被榨干汁液的鲜花,可怜可爱。初云轻轻地给她拂去脸上的乱发,忽然有了这么一种想法:如果她永远不再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该有多好!

    薄鸣忽然睁开眼睛。她的眼睛又黑又大,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眸子里完全没有了神采,看起来就像在脸上忽然开了两个黑洞。初云猝不及防,竟飞快地从病床前弹开了。

    薄鸣旁若无人地坐起来,摸了摸额头,低声问:“这是哪里?”也许是因为有气无力吧,她的声音没有了平时那种霸道,倒显得有些粉嫩可爱。

    “医院……”初云听到这粉嫩的声音倒有些手足无措。

    “哦,我想起来了,”薄鸣看了看他,好像记起来了什么,“是你救了我吧?原来那车里的人就是你啊!”她的眼睛虽然没了神采,但因无神而增添了几分朦胧,像洋娃娃一样可爱。初云这才发现她的五官还是挺娇媚的。

    “是……”他骄傲地答道,等着看薄鸣怎么说,在心里窃笑着:这下你不会再盛气凌人地对我了吧。其实他没这么浅薄,只是,不知怎么的,救了薄鸣之后感觉就异样了。

    “谢谢。”薄鸣向他苍白一笑。初云仿佛看到一朵纯白的梅花在他眼前绽放,心头顿时“怦”地一跳,竟有些怅然若失。过了片刻他就清醒过来,瞬间羞愧无地,暗暗地骂着自己:你在想什么啊?你不至于花痴到这个地步吧?

    “好了,我该走了。”薄鸣竟自己把输液针头拔了,从床上站了起来。

    “不,不行!你需要休息……”

    “没事啦,反正是睡觉的事,我回家睡就好了。再见!”薄鸣哄小孩一样朝他甩了甩手,微笑着走了。初云原本还想再劝她,此时却黯然闭上了嘴。讨厌的样子又出来了啊,刚才的就当是海市蜃楼吧!

    虽然不打算再管她,初云还是无声地跟在她后面。担心嘛。她的脚步歪歪扭扭,让人担心她下一步就会倒下去,偏偏还要逞强。唉,就算当了警察也不至于这样啊!

    想着想着他就尾随薄鸣到了大门口。她还是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朝与他家相反的方向而去。初云心想她能走到这里也许就没事了,便打算回家——今天连吓带累,把他折腾得够呛。可正当他转过身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扑通”一响。回头一看,薄鸣又晕倒了,俯卧在地,四肢弯曲着伸开,像只青蛙,可怜中还透着滑稽。

    “你怎么样?”初云赶紧冲向她,笨手笨脚地把她扶起来听心跳。这不听不要紧,一听就哑然失笑:她嘴里响着轻轻的鼾声,竟然睡着了!

    “哎呀,你这个人……叫人拿你怎么办啊?”初云无奈地笑了,表情就像一个被孩子烦坏了的幼儿园老师。他看了看医院大门,发现又有几个病人家属朝他指指点点——已经不是那一拨了,但闲得发慌的人都是一样的。

    初云的心里涌起一阵抵触情绪,把薄鸣抱上了车,绝尘而去。反正她现在只需要休息,医院里又冷又脏,就让她到我家里休息一晚吧,省得再被那帮三姑六婆指指点点。我好人做到底了!

    初云“哎哟哎哟”地把薄鸣背上了楼。虽然她不重,但再背一次还是很累的。终于看到自己家的大门了,他感到如释重负,笑呵呵地拿出钥匙准备开门,无意中朝背上的薄鸣看了一眼,心头冷不防大叫起来: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在哪里,在哪里啊?”初云一面咕哝着一面翻储物柜。薄鸣现在正被他放在玄关里。他沾了鲜血的外套也脱在那里。他到门口才想到她满身鲜血,如果贸然把她弄进来的话会弄脏他的屋子。血迹很难洗掉的,他可不希望自己天天守着血迹过日子。文人的精细啊,有点讨厌呢。

    他翻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迟疑着朝薄鸣看了一眼。只有给她穿这个了。现在已经是下半夜,大店小店全关门了,他住的又是高级公寓——高级公寓的特色就是各住户之间咳嗽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要借衣服也没处借。给她穿自己的衣服,不论男女先凑合着?不可能。他有那么一个怪癖,不仅不愿穿别人的衣物,自己的衣物也不想让别人沾。于是只有给她穿这个了。

    他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件嫣红色的侍女服来,看看薄鸣,为难地苦笑起来。这套侍女服不是真正的侍女服,而是日本网站上卖的情趣用品。他本来想送给孙亚男的。给一般女人送这种东西无疑有猥亵之意,但是送给孙亚男就等同于送她工作服,应该没什么——他是这样想的。后来孙亚男死了,他便没有送掉,没想到现在又派上了用场。她这么老土,肯定不认识情趣用品。

    他拿起侍女服走到薄鸣面前,对着昏睡的她看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给她换。要换就得先给她脱。不出他所料,薄鸣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沾上了血——如果只弄脏外套把外套脱下来就行了,也不用找衣服给她换了。为了避嫌,他解下薄鸣的外套之后就闭上了眼睛,但闭上眼睛更有可能误摸,所以他只有自欺欺人地偏着头,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地看。这样自然看不真切,只能看清薄鸣的皮肤白得晃眼,他顿时慌乱起来,心“怦怦”地跳得像打鼓。等他把侍女服给薄鸣套上之后才如释重负。

    他把薄鸣抱到床上去——他很有风度,让薄鸣睡床,他睡沙发,然后就去洗薄鸣那沾满鲜血的衣服。衣服沾上血之后沉甸甸的。他洗着这些衣服的时候忽然对薄鸣有了些许怜惜。一个女孩子,配着枪出生入死,也挺不容易的。

    一缕阳光轻轻地搔着薄鸣的眼皮。薄鸣动了动眼皮,睁开眼睛猛地坐了起来。虽然她的眼睛还是没有多少光彩,但经过了一夜的休息,还是能隐约窥见往日的风采。

    她清醒之后就开始打量这陌生的房子,微微有些惊慌。她习惯性地一摸腰间,发现枪已不在的时候才真的惊慌起来。她侧耳听见屋子的一角似乎飘来歌声,慌忙朝四周看了看,找了一只花瓶当武器,握住瓶口,用侦察时的动作朝声音的来源处摸去。

    歌声是从厨房传出来的。她快速地隐藏到门边,朝里面一瞥,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初云正在厨房里做早饭,身上围的围裙一尘不染,见她来了并没有显得如何惊讶,只是微笑着说了声“早安”。

    薄鸣怔怔地应了一声,之后便看向在他手里的平锅上上下翻飞的鸡蛋饼。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男生能这么熟练地颠勺。

    “你不用惊讶,我来慢慢跟你汇报情况。”初云注视着鸡蛋,仍旧是笑嘻嘻的样子,看起来很轻松。其实他是故作轻松,心里紧张得不得了呢。“我把你的衣服洗了,在阳台上晾着;你的枪我好好地放在客厅的桌子上……”薄鸣一听这话顿时像条猎犬一样冲了过去,把枪紧紧地抓在手里。

    初云见她这么紧张,忍不住撇了撇嘴,扬声说:“哎呀,我拿着它的时候真是小心翼翼啊,害怕它忽然走火!”

    薄鸣拿到枪之后才放松下来,闭上眼睛摸着额头,软软地靠在桌子边。初云见她这么快就放松下来,竟感到少了点什么——最重要的他还没说呢,紧跟着说:“还有,我对你非常敬畏,对你是秋毫无犯的哦!”

    “当然了。”薄鸣仍旧是闭着眼睛,不以为意地说,“你尝过我的厉害,怎么可能那么不知死活。”

    初云哑然,感觉就像被人塞了一嘴的马粪:来了,又来了,那个讨厌劲儿。少“爷们”点不行吗?怎么一点不像个女孩子啊?不过薄鸣这种反应未必是“爷们的感觉”,只是实在不像女孩子。

    “那就……吃早餐?”初云斜着眼看着仍旧闭着眼睛放松的薄鸣,把早餐端到桌子上。他看到她穿着情趣用品而毫不自知,觉得很好笑,还有种恶作剧得逞般的惬意——虽然他并不打算恶作剧。

    薄鸣忽然“刷”地一下把眼睛睁得老大,眸子里又是精光灿然,朝初云看过来。

    初云一激灵,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干吗?”

    薄鸣见他非常紧张,连忙微笑一下缓和气氛:“没什么事情。只是你和孙亚男交情不错,有没有听她说过和‘秘密’有关的事情?”

    “她的秘密我哪知道啊。”初云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难道她查到了什么?和“那件事”有联系吗?

    “不一定非是秘密本身,和它有关的东西也包括。比如她有没有在什么时候提过‘秘密’这个词?当时是什么情形啊,之类的……”薄鸣此时的表情就像个引导孩子发散思维的老师。

    初云目光闪烁地看着她,忽然冲口说了这么一句话:“我是没听她说过任何和‘秘密’有关的事情,但是我知道另一件事!”本来他不打算告诉薄鸣的,可是想到她查到的事情也许和自己的遭遇有关,便冲口而出了。

    听初云说完情况,薄鸣眯着眼睛沉思着,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好像她在透过初云的叙述窥视那天晚上的情况。

    “你说……这种情况警察会调查吗?”初云小心翼翼地问。薄鸣在沉思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带了种沉静的气势。

    “很难办啊。现在相关的证据肯定早被孙亚男处理掉了,你体内的药肯定也新陈代谢光了。没什么凭据很难展开调查啊。当然,这也极有可能是你庸人自扰。”

    “这么说……”初云顿时有些失望。

    “他们不会查,但我可以查!我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的!”薄鸣高高地一扬眉毛。

    “啊?”初云有些惊讶,“你总得……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单独行动?这不太好吧?”

    “我才不管呢!不能因为和那些缺乏灵活性的傻瓜共事就不干事情了!”

    傻……瓜?怎么这样说自己的同事?初云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才回过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