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二章 忍了

风吟长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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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青鸾的肩头望过去,四个乞丐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脸‘色’灰黑,显然是中毒身亡了,就像那几个被自己刺伤的凶徒一模一样。。: 。

    一把砍刀就断在兰月儿的脚前,鲜血浸湿了她的雪白绣鞋。眼前的一切既血腥又离奇,让这个为了心上人不惜牺牲自己‘性’命的天真少‘女’也变得茫然失措起来。

    周围几乎所有的人都一样茫然和恐惧,望着满地的死尸,就算心智再坚强的人也都把头别了过去,不敢看这人间修罗场。

    躲在人群中的风大虾也是一脸‘迷’惘,甚至忘了他手中尚掐着半截竹竿,而竹竿的另一半正‘插’在一个乞丐的‘胸’口。

    只是他惊诧的该是--谁打出石子点了那四个凶徒的‘穴’道,让那半截竹竿毫无悬念地刺进其中一人的心脏?又让其余凶徒不得不咽下嘴里的毒‘药’,自杀身亡?

    「别找了,那……不是书雪。」常威只远远望到了那素衣少‘女’隐入缨子胡同的最后一道身影,那惊鸿丽影速度之快绝非书雪所能达到,想来该是唐锦衣了。

    「倘若真的是书雪就好了。」一缕惆怅伴着相思从心底深处油然升起,常威不禁喃喃自语起来。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走吧,待会儿官府来了,大家有嘴都说不清。」众人这才似清醒过来,顿作鸟兽散,就连风大虾也趁‘乱’跑掉了。

    眨眼功夫,大街上空‘荡’‘荡’地只剩下常威与青宁三人,还有傻愣愣站在街中央的兰月儿以及几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尴尬伙计。

    「月儿,谢谢你。」

    常威快步走上前去,将少‘女’拥在怀里。虽然莫名其妙地遭到攻击,可看到少‘女’一颗淳朴可爱的心也算有所得了。

    少‘女’顿时满脸红晕,手足无措,僵在常威怀里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听到宁馨轻轻咳了一声,她才慌忙从常威怀里挣脱开来,跪在宁馨面前,期期艾艾了半天,却是憋出了一句:「民‘女’见过郡主千岁。」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全没有方才挥舞菜刀时的勇敢。

    「妹妹起来吧!」宁馨脸‘色’虽然有点惨白,却依旧含笑将兰月儿拉起来:「没想到在你家吃了一回冰镇河鲜,倒让我们成了姐妹。」

    却不期然望了青鸾一眼。

    她已经知道常威要纳兰月儿为妾,也知道常威并不十分在意这个‘女’孩,这反而让她容易接受兰月儿,大概在她眼中,相貌毫不出奇的陆昕才是她的劲敌。

    「郡主……」兰月儿一时无法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好事,又羞又喜,却不敢正眼看人,只是诺诺道出自己的感‘激’之情。

    「月儿,你别叫郡主,显得生分了,就叫她姐姐吧!」常威顺水推舟,兰月儿受宠若惊,甜甜地叫了宁馨一声「姐姐」。

    青鸾却只和兰月儿点头示意了一下,就俯下身去查看凶徒的身份死因。

    常威心里暗叹了一声,若说处事之圆滑,不再受青龙会条条框框约束的青鸾还比不上小她整整五岁的宁馨,就像她那把明霜剑,剑一出鞘,虽然每有慈悲之心,却总要见血而回。

    「师姐,从兵器服装上是绝不会看出他们的来历的。」那十几个乞丐分明抱着必死的决心,显然事先早有周密安排。

    「就像这砍刀,定是才在地摊上买来的,倒是可以问问地摊的老板,这些人说话是什么口音。」

    「贱妾猜想他们十有**是军人。」青鸾轻声道,经历过招宝镇一战,她多少对军人的气质有了了解。

    常威点点头,心思却飞快转动起来:「兵马司的士兵虽然也是军人,可就算是廖喜大概也无法说动养尊处优的他们前来送死吧!是蒋逵的父亲蒋云松不明就里要为儿子出口气?他倒是做过燕山左卫的指挥使,甚至自己的部曲还养在家中,再养些死士也大有可能,只是凭蒋家和清远候府的关系,好像没有必要使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吧?!」

    可除了廖喜和蒋逵,李隆可是没得罪过什么人,究竟是谁‘欲’置自己于死地?甚至不顾锦衣的职位和宁馨尊贵的身份?

    刚刚查验了四具尸体,西城兵马司的人就到了,行动如此之快,想来廖喜平素训练有方。

    见到近三十具尸体,带队的头领也傻了眼,一面吩咐手下保护现场,一面派人挨家挨户录取口供,又差人飞报上司。

    不一会儿,廖喜匆匆而至。听了属下的汇报,他才‘阴’沉着脸走过来,随便一拱手,皮笑‘肉’不笑地道:「李大人受惊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这么多凶徒行刺郡主殿下!廖大人,你西城治安管得好得很嘛!」

    廖喜狠狠瞪了常威一眼,却不得不向宁馨施礼:「下官眼拙,不认得郡主,望乞恕罪。暴民行凶惊扰鸾驾,下官之罪也。」见宁馨梳着牡丹髻,神‘色’便有些惊疑。

    「暴民之罪与大人何干?」宁馨微笑道,廖喜颜‘色’稍霁,却听宁馨续道:「不过,皇帝哥哥今天去显灵宫替万民乞福,往来皆路过此地,这些暴民是不是行刺皇帝哥哥不果,转而向本郡主行凶呢?」

    常威暗自好笑,这丫头真能牵强附会啊,这么一说,可够廖喜喝一壶的了。

    果然见他额头已渗出汗来,讪讪道:「这个……郡主……不会吧,是不是李大人得罪了什么人前来报复?」

    「哦?这么说是廖大人指使的喽?」宁馨脸‘色’一沉。

    廖喜明白是宁馨有意刁难,脸‘色’变了数变,最后低声下气地道:「郡主大人大量,就别和下官一般见识。下官这就去缉拿凶手,给郡主一个‘交’待。」

    「我一‘女’流之辈,要什么‘交’待!有什么‘交’待,还是跟我夫君说吧!」

    常威道:「廖大人,郡主体谅你做官的难处,在下也不强‘逼’你。半个月内,在下想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别怪我锦衣无情。再说了,你西城治安这么差,如何保证得了皇上的安全?」

    其实,出这么大的‘乱’子,已经不是李隆或廖喜所能压得下来的了。

    上报给皇上,自然有廖喜的好看,届时常威有的是机会落井下石,没必要非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常威也只是出言讥讽他两句便罢手。

    廖喜知道轻重缓急,不与常威争那口舌之利,吩咐自己的得力干将与顺天府的人一同开始查验尸体,他则询问起事情的经过来。

    三言两语把事情‘交’待清楚,告诉兰月儿耐心在家中等候喜讯,常威带着青宁两‘女’扬长而去。

    松懈下来的宁馨才觉得后怕和恶心,短短的一段回家路,她两次叫停了马车,伏在车辕上大吐,几乎把苦胆都吐了出来。

    其实,她不是没伤过人--按照蒋迟的说法,宁馨郡主刑罚之厉,在这些天璜贵胄中都相当有名,只是在她心目当中,下人和人还有一定的差距,而她也是才开始学习如何给予下人适当的尊重。

    当一具具尸体像小山一样堆叠在一起的时候,这种震撼绝非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所能承受。

    看她亲自查看大‘门’的‘门’闩是否‘插’牢就知道她心中是多么恐惧,落在常威眼里,心头一阵酸楚,竟让自己的‘女’人担惊受怕,李隆在京城‘混’得可真不如意啊!

    不过,对头实在是太愚蠢了!想用这些不入流的人物暗算,真是把自己看得太扁了!

    就算自己不是常威,好歹也曾在一品楼痛殴过通达的十几条汉子,何况以李隆和宁馨的身份,给主事者安上个谋逆之罪也大有可能。

    温言开解了宁馨一番,她的心思才渐渐平静下来,嘱咐青鸾好好照顾她,常威匆忙赶到了长宁侯府,向蒋云竹通报了整件事情。

    蒋云竹吃惊,知道不可等闲视之,虽然他立刻排除了他大哥蒋云松是幕后指使的可能,但他还是亲自走了一趟,很快,蒋迟、蒋逵就随他一起回到了长宁侯府。

    「贤侄,太后很喜欢宁馨那丫头,又是亲戚,找个日子让宁馨进宫陪老人家唠唠家常吧!」蒋云竹还是怕暗杀的目标是宁馨,故而想让宁馨入宫暂避:「再说,有太后出面,婚事也容易说。」

    常威诺诺,心中却并不如何愿意,后宫本多秽恶,再听肖连云嘴里的皇上比荒唐的先帝强不了多少,其实这个常威也是亲身体验过,他可不想宁馨在宫里吃了什么暗亏。

    不过对蒋云竹而言,他已经做足了姿态,便说自己‘精’神不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年轻人,自己搂着小妾寻欢去了。

    见蒋云竹离开,蒋逵脸上顿时浮起一层讥笑:「李兄,为人嚣张也需要本钱,本钱何来?同宗同族、同乡同学、同科同志。像你那么得罪人,早晚成为孤家寡人。成了孤家寡人,还用得着暗杀你?大家吐口吐沬就淹死你了!李兄,吃一堑长一智吧!」

    「四弟,你的嘴还真不饶人。」

    蒋迟的大笑冲淡了屋里的尴尬,蒋逵是个出‘色’的戏子,他把对李隆的怨愤之情诠释得清清楚楚,蒋迟自然要出来做个和事佬:「这事儿也不能这么说,那张家兄弟得罪的人海了去了,以前也没见有人敢吐他丫的吐沬!再说了,清远候府与蒋家是什么关系?那是同气连枝的亲戚,明着是对李隆对清远候,暗地里没准儿就是冲着咱蒋家甚至皇上去的,咱蒋家得罪的人可着实不少啊!」

    听蒋迟也如宁馨一般上纲上线,甚至有过而无不及,常威心里一阵感慨,如果皇上听信了蒋迟的话,宁馨遭暗杀一事则成了肃清朝中异己分子的上好借口,而这就是政治吧!

    蒋逵不易为人察觉地偷瞥了蒋迟一眼,目光颇为复杂,既惊讶,又‘艳’羡嫉妒。

    蒋迟自出任刑部主事之后,锋芒渐‘露’,此刻已经引起了蒋逵的警觉和重视,原本被认为是个不学无术的膏粱子弟的大哥,竟是深藏不‘露’的少年俊杰。

    「大哥说的是,案子发生在粉子胡同,顺天府和西城兵马司都难逃其咎。顺天府尹杨祚昌虽说是昭武派,可他是张鹤龄的儿‘女’亲家;那西城兵马司指挥廖喜更是和天启派的几个死硬份子过从甚密,现在虽然收敛了,日后有机会会不会翻案可就难说了,正好借机整治他们一番。」

    「还是四弟聪明!不过,杨祚昌虽然为人‘奸’猾,但行事缺不偏不倚的,像二叔购地,张延龄阻拦,杨祚昌也没帮着他亲家兄弟,皇上倒是很看重他,不若把目标对准了廖喜一个。」

    「区区一个六品兵马司指挥,犯得着费这么大动干戈?这岂不是用红衣大炮打蚊子?!」蒋逵不以为然道。

    「别小看廖喜,动他可是连着筋带着骨哪!再说,四弟,你哥他身子骨差,没法出来做事,你也满二十了,该出头帮皇上和蒋家忙了,一个六品指挥,正适合你的身份吧!」

    「东山,不是我挑拨你们兄弟的关系,蒋逵此人心‘胸’狭窄,恐非西城兵马司的得力人选……」

    「子陵,你或许不知,日安他活不了多久,太启势必要继承我大伯的爵位,拦是拦不住的。而皇上没做过太子,东林又欺皇上年幼,把持朝政多年,皇上自己的亲信大臣寥寥无几,自然要借重外戚,蒋家少一辈哥六个,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常威心道,我当然知道蒋遥已命在旦夕,而蒋逵接任西城兵马司对自己更是利远大于弊,不过常威还是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道:「论起来,令弟蒋远稳重多了,是更适合的人选。何况,沈篱子胡同的工程也需要自己人帮忙照看……」

    「太启就是自己人嘛!」蒋迟笑道,只是眼中却倏地闪过一丝异‘色’。

    「无畏,你怎么这么神神秘秘的?还有,你的胡子哪儿去了?」常宽一脸惊讶,可还是依常威之言,让汪秀嫣去了外间。

    「大哥,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常威一脸无奈,把晚上遇袭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你就是宁馨郡主的夫婿?!你不是要跟长安公主成亲吗?这怎么办?」

    常宽吃惊地道,随即摇着脑袋道:「不对,我虽然只听到传言,说宁馨郡主在京城找到了夫婿,可那人的名字好像叫……叫……」

    「叫李隆对吧,大哥,我就是李隆啊!」

    常宽「腾」的一下站起,神情紧张地望了房‘门’一眼,看房‘门’紧闭,又听常威说来得秘密,他似乎才放下心来,压低声音道:「无畏,你怎么这般胡闹!叫人知道你冒名骗娶郡主,死罪啊!」

    「可扮作李隆是皇上的圣旨!」

    「皇上也胡闹!」常宽脱口而出,神情一松,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狠狠瞪了他一眼:「总之……是胡闹!」

    常威把前因后果仔细叙述一番,又道皇上有旨,让自己不得泄‘露’身份,常宽这才颜‘色’稍霁,笑道:「你也该骂,遇到难心事了,才想起大哥来。」又问袁可立、傅舟子知不知道此事。

    常威摇摇头,其实当初他曾犹豫过,究竟先找谁更适合。

    傅舟子是纯粹的军人,对政局没有什么影响力,自然先放在一边;而袁可立和常宽两人,照理说袁可立的地位比大哥高,又是自己的老师,理应先与他商量,可毕竟是亲人,就先向大哥揭开李隆身份之秘。

    「节寰公‘性’子刚烈,知道李隆就是你,很可能替你出死力,这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暴‘露’你的身份,皇上也会有所察觉,反而对你不利,还是先瞒他一段时间吧!不过,日后有你头疼的时候。」常宽沉‘吟’道:「再说了,对付廖喜,蒋家的人已经足够了,无畏你来,怕是还有其他事情吧!」

    「什么都瞒不过大哥。」常威恭维了他一句,笑道:「偌大的一件事,只把个廖喜拉下马,我和宁馨受的一番惊吓未免也太不值钱了。」

    「你受到惊吓了?怕是隐藏在幕后的对头才受到惊吓了!」常宽开了句玩笑:「你也奇怪,为何不急着找出凶手?凶手能有第一次暗杀,就会有第二次!」

    「死士可不是那么好培养的!何况受了这么大的挫折,幕后主事躲还来不及,近期不会再有人想拿刀子威胁我了,我可以慢慢揪出他的尾巴来。眼下着急的是怎么利用此事来打击大哥和我的敌人。」

    其实常威心中隐隐察觉到,那些死士或许与冲田有关,在冲田一战中,常威就见识过倭人视死如归的疯狂,再说倭人本就与汉人相貌别无二致,而他们从头到尾更是没说过一句汉话。

    只是与冲田有仇的乃是常威、傅舟子,为何找到李隆头上,这个事件的关键之处常威还无法解释,只好把怀疑留在心底。

    「你的敌人不是都在江湖吗?朝堂上那些都安静下去了,连魏阉也老实了。」

    「老师曾经说过,江湖本是江山一隅,武林许多‘门’派的根子就在庙堂之上,师兄知道闵承弼吧!?」

    「浙江巡抚闵承弼?他与江湖有染?」常宽眉头一蹙诧异道,思索了一会儿,他正‘色’道:「无畏,你进京之前抓了漕督藤乐山,这件事跟藤乐山有没有关系?」

    随即脸‘色’‘阴’沉下来,指头下意识地弹着桌面,半晌才道:「且不说闵承弼是否与江湖有染,此人心思机敏,又是一员能吏,乃是昭武派的一员大将,对付他,那可是昭武派自己内讧起来了。」

    他缓了口气,接着道:「虽然皇上强硬推行新政,可在朝中和地方,昭武派仍是势单力薄,十三巡抚中,也只有五人是坚定支持新政的。」

    「可闵承弼不仅与江湖有染,而且涉嫌‘交’通倭寇,走‘私’杀人……」

    「那眼下更不能动他!」常宽闻言斩钉截铁地道:「若是昭武派出了这么一个人物,对昭武派的声誉将造成重大打击,这不是昭武派眼下能承受得了的!」

    他叹了口气:「算起来,这都因为天启年间的缘故。皇上没做过太子,甚至继位之前与朝中大臣没有联系。即位之初只能对东林委以重任,后来为了对付东林又用了魏阉,这些人才学品德又不足以承担管理国家的重任,皇上的心腹大臣实在太少了。」

    或许是见常威神‘色’有些异常,他放缓了语气:「无畏你放心,若真的如你所说,他终将难逃国法,只是缓上一两年罢了。再有一两年,新政稳固,天启派也就不重要了。」

    「还要让他逍遥一两年……」常威颇为失望地呢喃道,本来是想从大哥这儿寻求帮助,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结局。

    可大哥的话也不无道理,况且他和袁可立是自己在朝中最有力的奥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眼下还干不得。

    眼下只能忍了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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